經歷了兩世,唐姝妮還是被南陽熙這幅樣子嚇出淚來,后頸冰涼的手輕輕摩挲,仿佛下一刻就能掐斷她的脖頸。
唐姝妮掙扎著想要推開他,“瘋了,你瘋了!”
窗外雷聲一陣悶響,簌簌開始下起雨。
南陽熙按著她,叫來人,唐姝妮認出其中一個是一直跟在南陽熙身邊的助理。
南陽熙居高臨下看著地上昏倒的老太太,冷冷的吩咐:“打斷手腳,丟出去喂魚?!?
聞聲那些人就要上去動手,唐姝妮拽著南陽熙的衣角,知道這時候只能求他服軟。
“南陽熙別,她是無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別……”
被囚禁這么多天,她從未服軟過,哪怕是被鎖鏈鎖住,也沒見她求饒過。
“嗤。”
南陽熙冷冷一笑,“將她的腦袋也碾碎了。”
眼睛是看著她的,話確實對身旁的人吩咐。
唐姝妮看到他們上前,唐姝妮撲通一聲跪下,“我求你,算我求你,放了她,她就是一個無辜的人?!?
南陽熙手指輕輕捏起她的下巴,“為這么個人,你跟我下跪?”
不知是被他指尖的冷意刺到還是害怕,唐姝妮激靈了一下,然后聽到南陽熙冷冷的說,“起來?!?
唐姝妮抬頭,不等她動作,南陽熙一把將人拽起來,按在懷里,“當初教你的當真都忘了,你什么時候還需要下跪?”
唐姝妮黛眉微蹙,眼底冷然,“那你會放了她對嗎?”
南陽熙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老人,自嘲的笑,手指扣著懷里的腦袋,聲音偏執,“說你愛我,永遠不會離開我?!?
唐姝妮張了張嘴,看著地上流出的血,她機械沙啞的重復了他的話,“我愛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南陽熙一下一下順著唐姝妮的發,低頭瞥了眼地上昏迷的人,“丟出去吧?!?
聞聲的手下將老太太拖出去,唐姝妮看著地上被拖出的長條血跡,蹙著眉撇開眼。
南陽熙捧著她的臉抬起頭,眼里訴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看得她頭皮發麻。
南陽熙恨鐵不成鋼的低下頭,一口咬在她臉上,“抱我一下就能解決的事,為什么不肯抱抱我?”
唐姝妮感覺腰上的手緊了緊,聲音從發頂傳來,“為什么要跑?你回得去嗎?”
唐姝妮瞪著南陽熙,眼底憤怒閃著淚,“你知道嗎,我寧愿死在外邊?!?
臉上的齒印被他輕輕摩挲,他低頭,鄭重的吻下來,落在方才咬的地方,“我不會讓你死的?!?
“你跑一次我都承受不住。再跑,我殺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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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妮腳上再一次被扣上鐵鏈,拖著沉重的鏈子,她看著高高的窗口,往下望。
絕對不能,就這樣。
唐姝妮望著窗外的飛鳥,摸了摸發上的發夾,眼底漸漸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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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放晴,太陽出奇的曬,梁詩荷提著幾袋衣服,出了電梯門。
路過前臺時,詢問了點來人情況與宋滿目的情況后,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后又叮囑幾句,才提著東西去病房。
長條走廊寂靜冷清,穿過長廊,在一間病房前停下,扭開門鎖,無數儀器圍繞著病床,此時醫生正例行檢查各項指標,護士拿著冊子正低頭記錄。
見到梁詩荷來到,打個招呼:“宋夫人。”
“怎么樣?”
醫生搖搖頭,“估計要進行再一次手術,情況不大理想。”
“廖醫生,滿目既然拜托給你,說明老爺子信任你。滿目是宋家唯一的繼承人,他的一傷一動都牽連著整個宋家,你也該知輕重?!?
對面男人扯著嘴角,點頭哈腰,“是,我會盡力的。”
吩咐完梁詩荷才看去看病床上的兒子,幾場大手術使得宋滿目臉色愈發蒼白,削瘦的面龐長睫輕輕蓋上,羸弱的模樣如同當年撒了瘋吐血一樣。
梁詩荷盯著自己的兒子,百感交集。
她唯一的兒子自出生便被安排好了一切,幼時被宋家帶走培養,是她鮮少能見到他。
完美遺傳了宋家的高智商與謀略,被老爺子親自教導,是宋家輩分里唯一一位在老宅生長大的。
每每家族聚會,她都能看到宋滿目長高一截,氣質愈發與老爺子相似,深晦,沉穩,一雙眸子黑黝黝,令人捉摸不透。
他待人守禮,謙遜過人,哪怕是她這個親生母親也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溫存。
她當時想,沒關系的,他在老爺子身邊被教導得很好,有勇有謀。
再大一點,他上了初中,她懇求宋霍馳讓老爺子將宋滿目送回她身邊,那時的宋滿目蹈矩踐墨,對她恪守禮節,他越是恭謙,她越發覺得他們之間的鴻溝遙不可及。
后來她常常帶聶歆淳來宅子,希望她能夠讓宋滿目像個“正常人”一樣。
直到她看到她對待陌生女孩,和對她一樣模樣一樣語氣一樣的表情時,她終于意識到——
她的兒子,被他們教得不像樣了。
好似沒有情感,生活循規遵矩,每件事每個動作每個想法被安排好了,活得像個機器。
聶歆淳對他的出現來說,像是應付,循規蹈矩的用那副面孔應付著,像一副差事。
在她認為要這么一直下去的時候,宋滿目在一天帶著傷回來,第一次問她,眼里帶了不一樣的情感。
“他為什么那么鍥而不舍?”
梁詩荷咽了咽口水,忍住心疼,“滿目,每個人都是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那個人……他的追求就是打敗你,他有自己獨立的想法,如果他達到的話,心里會感到滿足。沒有他會有自己的情緒,他能夠在一直失敗后再次站起來,這是一種很難得精神?!?
梁詩荷看著他在努力思考著,漆黑的眸被鴉睫蓋著,不知道明白了沒有。
再后來……
她成功了。
她第一次看到滿目紅著眼眶,眼底含著淚質問那些人,第一次反抗他們的決定。
她的兒子第一次懂得難過,是生于死別。
那種痛像沉寂冬天在春天破土發芽的嫩草,被拔斷了根般,久久不能釋懷。
梁詩荷不會想到,在經年累月以后,宋滿目能遇到比寇怨生更加執著的人。
“滿目,這次如果你再不醒來,她或許會變成第二個寇怨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