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遠是想去確認一下…

監獄這所最嚴格的“大學”，是否改變了那個印象中不可救藥的無賴父親。

——

知道項遠要去達竹縣探監，臥床養病的丁淑賢很高興，只覺心里積壓的抑郁已經一掃而空，急著起身幫兒子收拾出門需要帶的衣物。

對丁淑賢來說，自家男人從小對兒女的虧欠！是她一塊很大的心病…

就怕懂事后的二娃太記仇，以后會弄得父子關系不和睦！

“二娃，你等倒，我去鎮上給你取錢哈。”丁淑賢剛裝好衣物，又準備去柜子里翻存折。

“媽，我身上的錢夠用，你個人在屋頭注意身體哈！”項遠提著簡單的行李出門。

他現在不想碰到熟人，干脆叫了輛人力三輪車，直接坐到鎮車站買票。

去達竹要在崇慶市轉車，小河鎮是交通要道，每天有兩趟到崇慶的長途過路車…

——

經歷了六個小時的客車，一整夜的綠皮火車，第二天早上八點，項遠終于踏上了達竹縣的地界…

這是個灰蒙蒙的山野小縣城。

項遠從火車站出來任意閑逛，見路人大多行色匆匆，衣衫襤褸，道路兩側擺著不少水果攤，以面黃肌瘦的中年婦女居多。

項遠轉了一圈，找了個頭發花白的老阿婆攤主，問過價格，發現水果居然比小河鎮賣得還便宜…

于是便在阿婆水果攤上買了二十斤蘋果，十斤香蕉，二十斤龍眼。

老阿婆樂得快要瘋了，這少年幾乎把她攤子上的高檔存貨全部買光！

達竹經濟不好，這么多送禮專用的水果夠她辛苦賣上一個星期了…

旁邊幾個看水果攤的婦女都露出羨慕至極的眼神。

項遠掏出錢包，付了一百三十塊。

他提起裝好的兩大袋水果掂了掂，發現袋子不太結實，又要了兩個大膠袋加套在外面。

“阿婆，你曉得達竹監獄怎么走嗎？”

“你要去監獄啊，往左走兩百米，再往右…”老阿婆回答得心不在焉。

她正瞇著眼一張張仔細檢驗鈔票的真假，說話也嘟嘟囔囔的令人聽不太明白。

此時湊上來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青年，熱情的招呼項遠，“小伙子，去監獄探親啊，跟著我走，剛好順路…”

“那謝了！這位大哥怎么稱呼？”項遠一笑，雙手提著兩大袋水果快步跟上自行車。

幾個擺水果攤的婦女低頭竊竊私語…“遭了，這小年輕要被逛子騙！”

她們似乎在埋怨曾阿婆忘恩負義，這外鄉的少年人買了她那么多水果，連個指路的差事都做不好。

——

“我姓林，你叫我林哥就好了！”男青年穿著件藍布滌綸的上衣，不緊不慢的騎著自行車在前面帶路。

行了十幾分鐘，便拐離了大路，穿過兩條小巷子，越走越偏。

項遠沒有太過在意，監獄嘛，肯定不可能在繁華地段。

走了約有四五里。

男青年把自行車靠在一處早已荒蕪的建筑旁邊歇腳…

這建筑應該是被人拋棄的舊酒廠，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殘垣斷壁間處處都是便溺的騷臭，環境十分惡劣。

項遠掃了一眼荒道旁的破磚堆，將水果袋放到腳下，正要發問。

“咻！”男青年突然把手指放在嘴里，打了個響亮的唿哨。

“哈哈，來生意了！”從破磚堆里突然立起兩個瘦削的人影，每人手里還提了把明晃晃的尖刀。

“居然是打劫的？”項遠愣了片刻，撫額啞然失笑…

這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母親都告誡過，出門在外應該財不露白。

自己獨身一人，又在火車站外買這么一大堆高檔水果，被混混地痞盯上也是毫不出奇。

三個混混手持尖刀，站成一個品字形慢慢圍過來…

在他們看來，項遠是一頭正宗的大肥羊，能眼也不眨的買上一百多塊的水果，身上至少能掏出一千塊現金！

古人常說三十六計，逃為上計…

普通人碰到這種情況，是有多遠跑多遠！

就算你再能打，碰到三個手持利刃的歹徒，只要一不小心，被人在你身上捅上一刀，就可能把小命洗白…

“唉！”項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他嘆了口氣，很光棍的把錢包拿在手中，還故意將里面的二十張百元大鈔抖出來晃了晃，“想要嗎？”

為首的混混林哥一臉貪婪，“小子，扔過來！扔過來我們就不殺你。”

四野無人，孤立無援。

項遠忽然生起玩鬧的心思，他笑道，“你們想要啊？

你們想要的話你們就說明白點嘛？

你們不說我怎么知道你們想要什么呢？

雖然你們很誠懇的叫我扔過來，但你們還是要多給我說一遍，你們想要我扔什么？

是扔錢包？還是扔里面的錢？”

這極沒營養的垃圾話，加上繞口令一樣的胡謅讓三個混混暈頭轉向！

幾人面面相覷，眼神逐漸猙獰起來，其中一人暴怒道，“狗日的在耍我們，捅死這龜兒子！”

“嗯，看來現實中受不了“語言緊箍咒”的人，不只是我一個！”項遠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

他微一彎腰，雙手閃電般從水果袋里掐起四個蘋果，左右開弓，像扔水漂一樣發力打出！

“砰！砰砰砰！”

“呃…”

“龜兒子，啊！”

爽口酥脆的紅富士蘋果大顯神威，在三名混混臉上轟然炸開，如同連珠炮彈，打得他們哭爹喊娘。

空氣中彌漫起一股蘋果特有的甜香…

“兄弟些，撿東西砸死他！”姓林的混混為人奸詐，挨了兩下狠的，便不敢再沖，退后幾步撿起地上的磚頭與項遠對砸。

“和我拼準頭是吧，好！”項遠哈哈大笑。

他手里這些精選過的蘋果每個重量幾乎都有二兩，加上自身那無與倫比的臂力與眼力，砸到人頭上的沖擊力幾乎能與拳頭相仿。

這三個持刀混混在別人眼里是兇殘至極的惡狼，在項遠面前，則徹底淪為沒有還手之力的軟弱小貓。

水果VS磚頭，一人VS三人…

才對砸不到一分鐘，幾個混混就抱著頭蜷縮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舉起白旗，“不要砸了，我們投降！”

“你們不要急嘛，再享受一下！”項遠不為所動，仍然氣定神閑的實施著精準打擊…

他還有二十個蘋果沒扔完呢，反正蘋果砸不死人，打成腦震蕩也是這些龜兒子活該！

敢攔路搶劫，就應該想到有今天的報應…

蘋果很快用完…

幾個混混被砸成了奄奄一息的豬頭，化身為絕對神似的多胞胎兄弟。

三人除了身材不像，那青腫紫脹的胖臉幾乎是一個模子打印出來的。

——

項遠把三個奄奄一息的混混身上搜刮干凈，拿到了五百多塊贓款。

二十斤蘋果，換來五百塊，這生意不虧啊！

項遠心情愉快的吹著口哨，騎著順來的自行車回到主街上。

這次干脆在路邊找了個老乞丐問路。

乞丐不可能再行兇吧…最多是不知道地方。

出人意料，老乞丐操著一口純正的北方普通話，三下五除二就說清楚了去監獄的路線。

項遠大為驚訝，這老頭看起來像個文化人，思維這么清楚，不應該淪為乞丐才對。

“大爺，你是哪里人？”

“小伙子，我是羅陽人，去年從牢里面放出來的，路費在火車站被人偷了，沒得錢回老家，你拿點水果給我吃中不中？”

老乞丐喉結上下滾動，艱難的吞了口唾沫…雙眼死死盯著項遠自行車后座上那大袋香蕉，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