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形再次躺進了游戲機中，這一次他不需要使用維生裝置，只需要帶上全身的電極。

這些電極的作用是欺騙用戶的觀感，捕獲大腦發送的神經信號，再經過一系列轉化，讓使用者徹底進入虛擬世界。

重新站到了昏暗的地下室中，這種身體的觸感讓楚形感覺更加真實。

林碩倒在腳邊，他已經停止了掙扎，就像一具尸體一樣。

燈晨則驚恐地看著楚形，他親眼看到已經死去的楚形再次站了起來。

他可以確認并不是由真人操控的，只是一個AI而已。

“喂！你是活著的人類嗎？”

楚形艱難再次控制了虛擬的身體，一腳踢向地上的林碩，

“你們的目的是什么？”

“我……要……報仇！”

他奮力喘著氣，一字一頓地喊道。

“他不是真的林碩，真的林碩還被關在攬月塔里，連我都沒有辦法。”

小C已經提前出現在了地下室中，

“他感覺自己要被馮克拓滅口前，刪除了自己大量的記憶，只留下了部分代碼的內容和一個特殊的指令模塊激活方式。”

“什么模塊？”

“殺人的指令模塊。”

小C比劃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在這個世界，死亡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情，死后可能讓大腦忘掉記憶，也可能欺詐真的死去。”

楚形略有所思，趙家人的目的顯露無疑，就是在物理層面上徹底殺死馮克拓。

交談間，曾舞的身體逐漸凝聚出現在小C旁，她看上去就和過往無異。

在小C點頭示意后，她逐一將六個密鑰取下。

“這是爸爸媽媽他們留下的后門，也是小C能力的一部分，它們封裝成了項鏈的樣子，對應的代碼可以干涉這個世界的算法，就像一個難以被徹底清除的病毒，只有在這里才可能解除你的記憶封鎖。”

曾舞把六個鑰匙遞至楚形手中，嚴肅地說，

“你既然已經恢復了記憶，我們需要你黑入畫扇公司的服務器，找到馮克拓違法的證據。”

楚形握著那六個項鏈，將手反轉至背面，那里有六個一模一樣的印記。

控制病毒的烈度，通過封印進行隱藏，或者加劇病毒對這個世界的破壞力。

“這就是我能力的本質嗎？”楚形心理默念。

表面上自己是為了抑制劑而指揮學生行動，而實際上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將其搜集完全。

“僅僅找到證據……真的夠嗎？”

一個想法難以控制地浮上楚形腦海。

殺了馮克拓！

這個世界既然是給馮克拓使用的，那么一旦馮克拓真正地死去，這里一定會被關閉，徹底銷毀證據。

這樣可悠一定會被迫醒來，所以過去的小C會阻止自己和趙寧婉接觸。

但是現在變了，這樣做變得沒有必要。

而且這一次對馮克拓的刺殺之所以會進展到如今的狀況，只有一種可能性。

可悠站在了趙寧婉他們那邊！

“走吧，我們去找可悠。”

楚形沒在深想，這些東西現在來說意義已經不大。

“校長，您要去哪？”燈晨茫然道，“你們剛才在說什么？我聽不太懂。”

“我要去診室，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楚形簡單答道。

他攀上墻梯，重新回到了地面上，四周依然是一片廢墟。

數十名陌者聚集于廢墟周圍，他們正處于待機狀態。

巨人陌獸也還是如同大佛一般坐在一旁，像是在等待命令。

楚形拿出手機，點開了名叫“陌獸”的小程序，輕點了下中央處的按鈕。

按鈕上的文字從“開啟”變成了“關閉”，那巨大的陌獸瞬間如同流沙般消逝，化作一團黑色煙霧消散殆盡。

這顯然是個殺毒軟件，所謂的陌獸僅是在海圳市的表現出來的樣子。

而另一個殺毒軟件“陌者”則是迭代版本，他們的工作原理不同，陌者是改造捕獲來的病毒程序，誘出其它隱藏的病毒。

隨著“陌者”程序也被楚形關閉，周遭的陌者突然像是被撥動了腦中的開關，驚訝地看著四周。

“我怎么在這？”

“校長？還有舞姐。”

“我不是被陌獸吃了嗎……”

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學生們都在驚訝于當前的狀況。

“大家，學院倒閉了，各回各家吧。”站在人群中的楚形大聲說道。

學生們面面相覷，根本聽不懂楚形的話。

但還未來得及追問，楚形便帶著曾舞和燈晨頭也不回地沖出了人群。

這一次他沒有開車，往附屬醫院的方向不斷奔跑著，原先飄然無力的雙腿逐漸感受到了虛假的力量感。

時雨站在醫院的大門前焦急得等待，見到楚形立即迎了過來：

“校長，言醫生不在醫院里，時飛已經去其它可能去的地方找了。”

“不用找了，讓時飛回來吧。”

楚形沒有多說，徑直往醫院內走去。

“舞姐，校長的狀態有些怪。”

時雨小聲地問道，

“他剛才看我的感覺很陌生，就像在看陌獸的感覺一樣。”

“我也這么覺得。”燈晨也表示感同身受。

“沒關系的，很快就結束了。”曾舞回答道。

海圳市的一草一木都是通過數據信息完美構成的，而通過數據算法生成的居民雖然被故意限制功能，無法徹底通過圖靈測試，可在技術上也就只有一步之遙。

異變病毒幫助居民完成了獲取智能的這最后一步。

可即便時雨和燈晨再像真人，當楚形了解到他們的工作原理時，就無法再把他們當作同等的人類看待了。

楚形推開診室的門，可悠的炎癥已經消退，正在閉眼小憩。

安祈在病床邊，有些心神不寧地看著走進來的楚形。

“安祈，你出去吧。”

她先是一愣，沒有問為什么，安靜地起身離開了診室。

安祈接觸過父親趙寧堂和林碩，即便她不是真實的人類，但也理解了這個世界。

但顯然她和林碩只是趙寧堂的工具罷了，用過一次便可以隨意丟棄。

畢竟他的目的是殺死馮克拓，一旦這個世界隨著馮克拓的死亡而被刪除，這些“人”的結果可想而知。

“可悠，起床了。”

楚形拍了拍可悠的小臉。

“再睡會兒。”她不想睜眼，懶著床。

楚形微笑著，輕輕地說：“再睡下去的話，哥哥就要走了哦，永遠也不回來了。”

“啊？”

可悠嚇得立即睜開眼睛，慘兮兮地看著楚形，

“哥哥你要去哪里？”

她看上去很健康很精神，就像學校里活潑的初中生。

楚形摸了摸可悠的腦袋：“去為爸爸媽媽復仇。”

“哥哥。”

可悠的眼神有了一點變化，

“不要走好嗎？”

“不行哦，林碩不小心被我廢了，接下來還有可能繼續寧婉計劃的只有我了。”

她沉默了，輕咬著嘴唇：“哥哥……你都記起來了嗎？”

猜測得以證實，她并不像楚形的記憶被動過手腳，而是從最開始就是曾舞他們的“幫兇”。

楚形一時哽咽：

“你知道你自己的身體狀況嗎？”

“知道……”

她艱難地說道，

“我快死了，對吧？言醫生和舞姐都和我說過的，可能再過幾天，我就會……”

“那也至少還有幾天，這里是十五倍的……”

楚形頓住了，他意識到了這個時間差。

“哥哥，你還是老樣子。”

可悠從病床上坐起，微笑著看著楚形，

“哥哥你因為記憶頻繁被刪除感受不到，但實際上我們已經一起度過了三十年哦。”

三十年，相較真實十五倍的時間。

這個數字讓楚形雖然已經有過預感，可卻沒有沒有真實感。

“所以哥哥，已經夠了，我很開心哦。”

可悠如數家珍般回憶著她記憶里的一切，

“我們一起逛遍了整個海圳市，甚至去了月亮上，這可比在病房里好玩多了。”

“這不公平……”

楚形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對于他來說，這三十年卻只有不到三天的記憶。

可悠繼續說道：“沒關系的，寧婉姐姐答應過我，結束之后我們可以去月亮上想住多久住多久。”

楚形依然沉默不語，他心中的天平正在搖擺，并且不斷在往復仇那一側傾斜。

至少要征求曾舞他們的同意，太過于草率的行動會陷他們于不義。

可自己進診室后明明過了很久，本在身后曾舞都沒有進來。

“曾舞？”

楚形向門外喊了一聲，卻沒有回應。

“可悠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往門口走去，輕輕地擰開了診室的門。

當他打開診室的門時，眼前的景象卻完全改變了。

門外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灰白色，就像走進了游戲未完成的部分。

怎么回事？

他再想返回診室，身后卻也是一片灰白。

“楚形，你想干什么！”

面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呵斥著楚形，

“別聽可悠的話！你們是在殺人！”

是李仰峰的聲音，又或者說是“造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