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形關上了淋浴開關，披著濕淋淋的頭發站在了梳妝鏡前，看著那個又熟悉又陌生的人。
穿越后的楚形原先穿著一身正裝，并沒有感覺和原本的自己有什么區別。
而現在他赤著身子，才意識到這具身體有多么千瘡百孔。
表皮上滿是傷疤，舊傷如同樹根一樣扎在軀干上，腹部還有兩處較新的傷，還顯露出較新粉色傷痕。
兩個傷口都是在24小時之內產生的，上腹部那個拳頭大小的傷口是上一個自己致死的原因，左腹的那個小很多的則是來自于安平的刀傷。
這兩處傷口已經毫無痛感，異變對身體的治愈能力夸張，若是正常人至少需要躺幾個月才可能恢復。
他披著浴巾走出了淋浴室，熟練地走向衣柜找出了一套便服。
圖書館地下的密室除了小C那個裝置外，其它的布置和擺設就像一個普通的出租屋。
換好衣服后，楚形將那套臟兮兮的正裝丟進了自動洗衣機里，接著疲憊地躺到了床上。
他太累了，從昨晚下班到現在已經高強度地熬了一個通宵，他迫切地需要休息，關于小C的事情他準備睡起來再說。
可剛躺下不久，床頭的鬧鐘就響了起來，傳來的并不是令人清醒的鈴聲，而是小C的聲音：
“快開機！別睡了！”
那個鬧鐘是公司的產品，屬于小C產品系列的其中之一，特點是響起來的時候會亂竄，需要起床去追回來。
楚形哀嘆一聲，還是爬了起來，走向房間那個裝置，把“甲殼”項鏈塞進了對應的位置，小C的全息影像立即出現在了面前。
但楚形看都不想看她，一旦鬧鐘停了下來，就立即倒回了床上。
“喂！有那么累嗎？”小C顯然不太滿意。
“累。”楚形有氣無力地回道。
“其它的鑰匙呢？”
“等我起床再給你。”
“那你就打算把我晾在這里嗎？”小C咬牙切齒。
楚形閉上眼后連睜都不想睜，轉了個身，嘟囔道：
“無聊的話，小C你給我唱首歌助眠吧。”
“你！”
如果是普通的家庭助手小C，給主人唱歌助眠是內置的功能，但現在的小C肯定不是拿來干這個的。
“好，唱就唱。”
她清了清嗓子，用稚嫩的童聲唱道：
“藍藍的天空銀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樹~白兔在游玩~”
楚形的困意立即減少了一分，這首歌是首童謠，被以前的網絡電視劇帶火，每次要死人時都要播放這首童謠給觀眾帶來反差。
“能換一首嗎，謝謝。”
“好。”小C壞笑著，“接下來請欣賞由我給你帶來的歌曲《希望之花》。”
“能不能不要這些死了人才播的曲子啊喂！來點陽間的。”
“你再不給我其它鑰匙，你很快就會是個死人了，我只是配合接下來劇情發展而已。”
楚形一咬牙，艱難地從床上站了起來：“算你狠。”
他怨念地走向小C的虛擬影像，拿出剩下的兩條項鏈，分別按進了兩個對應的凹陷中。
“這就對了嘛。”她稱贊道，“干的不錯。”
令楚形意外的是，鑰匙塞進去后沒有任何其它動靜，什么都沒發生。
“沒事的話我就去補覺了。”
楚形說完便轉過身去，準備睡到天黑。
“等等。”小C叫住了她，“你就不好奇我要這些鑰匙做什么嗎？我可以告訴你哦？”
楚形側過頭，一臉鄙夷地看著她不懷好意的笑臉：
“你差點把我滅口了，現在跟我講這個？”
她對楚形的一問顯然有所準備，立即回答道：
“因為我放棄了，不管我殺你多少次，你每次都能很快地察覺到異常，然后憋著壞。”
小C的聲音突然一冷，“更何況這次你竟然直接接觸到了那家伙，搞得我有點意外。”
楚形立刻精神了起來，困意全無。
原先自己已經做好了明哲保身甘當工具人的覺悟，只要真的能救可悠，不管小C隱藏了多少真相，讓他做什么都可以。
雖然他也不會完全坐以待斃，一定會想辦法探明一切，最后的結果就是小C口中的“憋著壞”嗎？
“那家伙跟我是同類，和我一樣他也不能直接干涉這個世界，但是我們卻可以通過一些類似的手段做點事情。比如干涉一些網絡電子系統，控制地鐵線路，你的鬧鐘，還有這個全息投影。”
小C繼續說道，
“他的干涉能力比我厲害一些些，還會改造陌者和陌獸，不像我如果想要找鑰匙，就只能被迫需要通過你幫忙，偏偏你小子還總是不聽話！”
這些楚形大致能猜得到，也沒有什么好質疑的，他更關心的是那些代碼。
“那么你們是為什么會想要鑰匙呢？”
“就像我們可以干涉你們的網絡，網絡也能反過來干涉我們，那些代碼就是連接兩個維度的通道。”
她猶豫了一陣，像是在整理語言，而后一點點說道：
“是他們主動聯系我的，我最開始也很驚訝低維世界竟然有文明能聯系到我，就和你們展開了簡單交流，但比較保守。”
“再后來他們不知道為什么不再和我聯系了，直到你出現，問我有沒有辦法救你的妹妹。”
“之前那些人就有問過我有沒有治療基因疾病的方法，我就跟他們講可以去未來弄點藥，但是他們好像不太滿意，而你立刻就同意了這個做法。”
“然后我就幫你分離出了這個世界片段，但這種行為在我們那里是違法的，沒多久就被負責維護維度秩序的那家伙發現了。”
“他想要銷毀那段可以聯系到我們的代碼，但這樣也會暴露之前我和你們的交流信息，如果被他拿到鑰匙，我就會被關起來的，到時候就什么都沒了。”
“而我如果能保全這六份代碼，干涉的能力就能超過他，將他徹底趕出去，到時候要多少藥就又多少藥。”
即便楚形現在已經累得發昏，也能聽出點不太對靜：
“你說的你就跟白蓮花一樣，既然如此的話，我何必不合作，你又何必藏著掖著。”
“切。”
她可愛的臉竟然露出了那種“傻子沒騙到真倒霉”般的表情，
“還不是你后來后悔了，想要幫他抓我！”
楚形一愣，所謂的后悔，也就是過去的自己其實是準備幫助陌者的？
“你肯定是有問題我才會后悔的吧？”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啦。”
小C被無情戳穿后企圖蒙混過關，但是面對楚形咄咄逼人的眼神還是慫了。
她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在眼前相靠，搪塞道：
“我就藏了一點點小細節沒告訴你而已。”
“說吧，我不會怪你的。”
楚形說這話的狀態，宛如家長在教育小孩，手上就差捏著把雞毛撣子了。
小C支吾著道：“就……這個世界片段關閉后，并不是完全對現實沒影響的。”
“然后呢？會有什么額外的影響嗎？”
“你要是仔細看過那個抑制劑的包裝，就能懂一點點。”她并沒有正面回答，“那個東西學名叫做廣譜惡性腫瘤抑制劑。”
楚形眉頭一皺：“和癌癥有關？”
惡性腫瘤也就是常說的癌癥，是現代社會人類的主要致死病因之一，是一種極為龐大的病癥類型。
廣譜則是能應對絕大多數相應癥狀的含義，例如青霉素就是廣譜的抗菌藥。
“嗯，被污染影響過的人類基因會有缺損，包括你在內會患上不同程度的癌癥，所以我才叫你多屯一點。”
楚形所遭受的污染是最嚴重的，這可能意味著如果回到原先的世界，自己將會癌癥纏身。
也就是說，自己和可悠后續的生命，就要根據剩余抑制劑的數量進行倒計時了。
但這并不是重點，而是如果這樣做，學院里的其它人怎么辦？
即便楚形囤積了大量的抑制劑，在現實中彼此都是陌生人難以接觸，更何況他們大多年紀輕輕，本就應該有健康的未來。
所以過去的自己意識到這一點后，就不再主動增加學員的數量，甚至故意讓他們在任務中犧牲嗎？
“被陌獸吃掉的話，基因就會恢復？”楚形追問。
“或許會有極少殘存，但會修復大多數。”小C答道。
心里壓抑著的情緒緩解了一些，他剛才為了脫身可是讓星辰廣場中數千人產生了異變，如果真害了那些路人，實在是擔當不起。
楚形長出一口氣，嚴肅地看著小C可愛的虛擬形象：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她微微頷首：“問吧。”
楚形清了清嗓子，認真地詢問道：
“我現在叛變來得及嗎？”
……
“你在這等一會兒，我去找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