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常死嗎？”

楚形淡淡地道。

“你已經很久沒死過了，最開始的那幾次頻繁一些。”

她在桌上飄來飄去，很無所謂的樣子，說道，“不過沒關系，有我小C在，死死更健康。”

“為什么這么說？”

“你下一次死掉的時候就會知道的，不過我想你也猜到可能會發生什么。”小C做了一個鬼臉。

楚形回憶了一下，推測道：

“我會去聯系另一個我，讓他代替我活下去？”

“bingo！”小C響指一打，俏皮地眨了下眼，“你還是那么聰明，最喜歡和你說話了，超省心的。”

面前這個虛擬形象雖然很歡脫的樣子，但是楚形心里卻沒有絲毫笑意。

他在最開始就會錯意了，所謂的“操控身體去見她”，這里的她指的并不是安祈，而是面前這個自稱小C的家伙。

先前的一切，都是另一個自己為了讓自己來到這里所準備好的。

“我還有可能回去嗎？”

“回去？”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你覺得呢？你要不要猜猜看能不能？”

即便對方只是個小女孩的樣子，楚形也忍不住想給這家伙一拳，太欠揍了。

“算了，當我沒來過，我以后也不會來了。”

楚形說罷，準備把那個啟動用的項鏈扯下來。

“別！”小C急了，“我說可以吧！別關機！”

“趕緊說，我有點困了。”

“回去，當然是可能回去的啦。”

小C乖巧地跪坐著，認真說道：

“你應該感覺到了吧？這個世界是從原來那個世界抽出的一個片段，大家會不斷地重復同一天的內容，會發生這種事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

“你想救你的妹妹可悠，所以來找萬能的小C求助，我就小小的幫了你一下。”

小C用手指畫了一個漂浮在空中的方框，又寫下文字標準為“現在”。

然后又畫了另外一個方框，寫下文字“未來”。

“以現在這個時間段的醫療技術救不了可悠，我幫你從未來的藥物倉庫里偷了一點。”

她又畫了一個火柴人，和一個藥丸，將二者列成等式。

倒地的火柴人加上藥丸，等于一個健康的火柴人。

“但是這樣做有風險，在與未來的片段鏈接時，不僅傳送的坐標不太準確，并且還會很可能受到污染，為了不影響現實，我才抽出了這個臨時的世界片段。”

楚形眉頭一皺：“污染？那個藥有什么問題嗎？”

“不是藥物污染啦，是來自更高維的污染，表現最明顯的現象就是異變。”

她在現代和未來兩個方塊之間，寫上了污染二字。

“你遭受的污染最嚴重，不過有封印和抑制劑，不會有大礙的。”小C補充道，“未來人類也經常接觸污染，抑制劑是他們最常用的東西，雖然被污染后不頻繁使用抑制劑就會異化，但是能保證抑制劑的供應的話，反而延年益壽喲。”

楚形看著手背上六個代表異變的圖案，意識到了什么：

“學院里的人都被污染過？”

“對的，被污染過的人類會脫離固定的世界片段，畢竟他們接觸了更高緯度的東西。”

“那陌獸呢？”楚形追問。

“那是維持世界秩序的小家伙們。”小C畫了一個狗頭在旁邊，“它們也屬于更高緯度的投影，消滅污染是他們的本能，你被吃掉的話也沒關系，只是會“失憶”而已。”

她又畫了一個火柴人，和狗頭連成了等式，等于另外一個火柴人。

“被污染的人死亡后，意識會因為污染的消失而被排斥出這個世界片段，但我可以幫助你在現實世界中隨便找另一個時間線的你，讓那個你代替你，理論上你是可以無限復活的。”

楚形聽這話有點不太舒服：

“我一直在套路我自己？”

“反正你們都想救可悠，小問題啦。”小C擺擺手，“并且這并不是什么平行時空，只要這個世界片段被關閉，一切都會回到原來的樣子，除了過度污染的你和已經恢復健康的可悠，還有足夠劑量的藥和抑制劑。”

說實話，楚形是一個比較唯物主義的人，如果是平時聽到這些，他會盡量的反擊這些言論中的漏洞。

但是現在他只能接受，一切都是他親眼所見的，并且他對這些話無法證偽。

因為在普遍認知中，四維以上的空間作為三維生物是無法理解的，就像紙面上的二維圖形無法理解立體概念一樣。

而如果這些都是真的，一個不安的猜想浮現在了腦海中。

這個世界片段的普通人偶爾也會因為接觸而被污染，就像時飛和時雨他們，突然脫離了循環。

而自己則會幫助他們封印，而后將他們聚集起來，組成學院。

楚形很了解自己，他會做這樣的事肯定不是因為責任感，如果真的負責，讓所有發生異變的人被陌獸重置掉才是正確的選擇。

他同時也不是一個虛榮的人，之所以會需要學生想來只可能有一個原因，就是希望讓別人幫自己找藥！

小C提到過藥的坐標不準確，也就是藥的出現位置可能相當分散，而可以治療可悠的藥劑卻卻很稀少，獲得的藥物絕大多數都是抑制劑。

而多余的抑制劑，最好的消耗方式就是集結一群不得不需要藥的人了。

這些推論合情合理，何況陌獸還會襲擊自己，他需要肉盾和保鏢。

“學院創立之后，我的死亡頻率明顯下降了嗎？”

她可愛地一笑：“嘿嘿，你已經猜到的東西，為什么還要問我嘛。”

設想得到了證實，楚形也沒接著問，換了個話題：

“你還沒說要怎么回去。”

“如果你想關閉這個世界片段的話，就把剩下五個鑰匙帶過來。”

小C飄向桌邊，指了指那幾個六邊形的小孔，“不過在此之前我可要提醒你哦，可悠的藥每七年就要再注射一次，而現在一份都不剩，抑制劑也不多了。”

楚形略有所思：“之所以學生會在一年內快速減員，就是因為這個嗎？”

“是你讓我多弄點藥的哦，至于你如何向他們發布任務的，我可不知道。”

許多原本不太理解的東西清晰了起來，楚形陷入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默中。

怪不得行蹤神秘的校長會對每個人都很溫柔，畢竟全部都是騙來的工具人。

但是以楚形的性格，面對那么真實的人們，一定是被愧疚感所包圍的。

“喂？在想什么呢？”

小C飄在楚形身邊轉圈，試圖引起楚形的注意，“你是不是漏了什么問題沒問？你就不好奇我是誰嗎？”

楚形看著那張全息成像出來的天真笑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好吧，我問你，你這家伙是什么東西？”

“喂，什么叫這家伙啊！”

小C小拳頭生氣地錘著楚形，但就是在錘空氣，根本碰不到他，

“我可是神！你可不要太放肆了！這個世界和這座空中學院就是我的神跡！”

楚形聽了之后眉頭一挑，不屑道：

“你的外形是我們公司推出的AI虛擬形象，連外觀聲音性格都是大數據算好的最受市場歡迎的狀態，請問上神大人需要這么入戲嗎？”

“這次的你好像還不太了解我呢，看來時間線有點早。”

她雙手叉腰，傲慢道，“我雖然我的軀殼在現在的你看來是虛假的，但是我的本體存在于更高的維度！我只是通過這種渠道與你溝通而已，你如果見到了我的本體嚇不死你。”

楚形并沒有感到驚訝，不管對方說得多夸張，他都有足夠的底氣。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對方會這樣和自己的談話，會不斷地幫助自己“復活”，一定是有求于自己。

她不能主動干涉這個世界，只要確認這點，再加上小C這個卡通外形，自然說起話來沒什么壓力。

“您老人家這么厲害，就閑著沒事陪我玩？你想要我幫你做什么？”

“我說沒有目的，你肯定不信唄。”

她的表情諱莫如深，笑道，

“我的確有目的，但是你無法理解，你只需要想辦法救你妹妹就可以了，在這個過程中我也能達到我的目的，何況你沒有選擇。”

楚形是沒有選擇，他現在穿越到了這么一個奇怪的地方，已經有些波瀾不驚了。

現在的確只能相信她沒有惡意，而且只要有能救可悠的希望，再怎么荒誕也值得一試。

“好吧，我去找藥和鑰匙。”楚形嘆了一聲，“你知道去哪里找嗎？”

“我隨時都可以從未來的藥物倉庫里弄幾箱東西，下方的指針可以確認藥位置，現在已經有藥在城市里了。”

小C指了指桌面最中心的那支指針，那支指針現在正指著楚形的斜后方。

她眺望著指針所指的方向，喃喃道：

“不過看來這一次又要失敗了哦。”

楚形順著小C的視線望去，透過玻璃墻面，有幾道光束從天而降刺破云層，并且光束的數量越來越多。

S4班還在城中執行任務，也就是他們遭遇了陌獸？

回憶起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4班學生，楚形邁動步伐，準備從墻梯離開這里。

“你想到哪去？不會想去援助他們吧？天要亮了哦。”

小C叫住了楚形，她的話里有話。

學生們都是遭受污染的工具人，是可以被消耗和補充的棋子，而如果楚形又死了，他當前的這個意識，就要面臨消亡。

何況東方的天空中，已經可以看到絲絲曙光。

楚形停住了，但并不是因為小C所說的話。

他只是幾個小時前剛成為所謂的校長，理論上除了安祈他們，學生們都是陌生人。

但是剛才想要去救他們的沖動卻很真實。

就像自己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一直在這里觀察著執行任務學生的位置。他會常住在這個的全方位透明的空中房間就是佐證。

當學生的方位出現異樣時，以前的自己會毫不猶豫地前去援救，這個反射性的行為一直留在自己的這具身體里。

是什么原因？讓過去的我冒著寧愿死亡的風險也要去的原因？

而且可悠也被編在了二班中，這太不自然了，楚形是一個寧愿自己犧牲也要保護妹妹的人。

“你肯定隱瞞了我什么，等我回來再好好教育你！”

“你想干嘛！別關機啊喂！”

楚形沒理會她的請求，走過去蠻橫地把項鏈抽了出來，小C的虛擬形象瞬間消失。

他要相信自己的身體的選擇。

如果不這么做，一定會后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