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唐沉吟了一會兒，還是先問了正事，“你自夏州來，一路上有沒有看到什么寫有唐字的旗幟？”

“入絳州地界時，曾見過。”跟他略顯妖異的形象一樣，黑衣男子的性格也有些古怪，說話總是一頓一頓的。

那看來在龍門撞見李淵的概率，還挺高的？畢竟李淵要去山西河東，龍門是他們的必經之地，只是沿途那么多城市，卦象為什么直指龍門？難道這里，要發生什么？想到這里，陳唐手掐六壬，為崔承福卜了一卦。

至于為什么不給自己卜而是幫崔承福，完全是因為陳唐發現，只要是為自己占卜，無論是什么事，顯示的卦象總是相似的幾個，像是什么進退無恒...但是幫別人卜卦時，卦象倒是非常的清晰。

有刀劍之災？看著這個結果，陳唐不禁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崔承福又撿了片牛肉送進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得問了一句。

“卦象顯示，近日的你，有刀劍之災。”

“哦？”崔承福咀嚼了幾下，然后指了指桌上那幾只被陳唐攝下的暗鏢，“你覺得，是這個嗎？剛剛我碰了它一下，不小心劃破了自己的手指。”

“嗯...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陳唐一時也有點遲疑，然后又再次掐起了六壬。

看著陳唐不斷翻動手指，黑衣男子的神情一時也有點窘迫，這年頭算卦都是這么算的嗎？遇事不決就算一卦...這未免也太任性了...

“要小心了，卦象說刀光之災是在明天來。”得到明確結果的陳唐拍了拍崔承福的肩膀。

“沒事，反正有你在，就算是...咳咳咳...”考慮到有外人在場，崔承福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不知兩位...”黑衣男子再次朝陳唐拱了拱手。

“你可以叫他長春子，至于我呢，博陵崔家，崔承福。”崔承福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抹了抹嘴，也像黑衣男子那樣，微微拱了拱手。

博陵崔家...黑衣男子瞳孔微縮，臉上卻沒有別的表情，嘴唇微張，吐出了四字，“涿郡，梅九。”

梅九？行九的話...應該也是個不小的世家？只是涿郡，有姓梅的家族嗎？崔承福在腦中搜尋無果后便放棄了，反正陳唐已經把他算得明明白白，等下直接問陳唐就好了。

“涿郡的江湖，好像很精彩？”陳唐回想起先前卦象所示，試探性得問了梅九一句。

“太亂，太臟，不精彩。”梅九搖了搖頭。

“那你可以跟我講講，江湖，到底是什么樣的嗎？”陳唐拿起桌上的陶瓶，攝了只干凈的陶碗，主動為梅九倒滿了一碗。

梅九望著酒水里微微蕩漾的自己，神色一時有點迷離，江湖？這個詞，可太有迷惑性了，梅九端起了陶碗，將當中的燒酒一飲而盡，感受著酒液給自己喉嚨帶來的火辣感，才緩緩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在梅九的故事里，他本是個良家子，家中有一小妹，后因父親濫賭，他和家中小妹被賣給了人牙子。

所以他才會阻止陳唐，不讓他說出后半句？崔承福徹底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開始靜靜得聽梅九講故事。

“我因，面容，姣好。被，販往涿郡。”說到這里，梅九停頓了好久，才緩緩說出了后半句，“小妹，不知下落。”

“江都。”陳唐再次為梅九斟滿了杯中物，希望他快點講下去。

“希望如此。”梅九再次端起了陶碗，再次將其一飲而盡。

崔承福撇了撇嘴，所以梅九到現在都沒有完全相信陳唐？就算他隨口便報出了他的生辰年月，隨口便說出了他的家庭狀況，但還是不愿相信。

“有一貴婦人，見我生憐，將我買入家中，其夫早喪，恐無力維護于我，遂請匠人，為我瓊面，后，賜我姓名，梅九。”梅九說至瓊面處，又摸了摸他臉上的刺青，似是在懷念什么。

“后來她也死了。”

“是，死于大業八年，我為她，守陵三年。”梅九說完這句后便徹底沉默。

就這？這是崔承福內心的想法，這雖字字血淚，但好像并不是什么江湖事？崔承福看向了陳唐，但是陳唐卻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雖然陳唐想問的是江湖事，但是知道大業八年這么一個年份，也好像夠用了？大業八年之前，為人作仆，不可能有機會接觸什么上流武學，最多是學些莊稼把式，順帶熬熬筋骨，所以眼前這人僅靠著三年苦功便擁有了不遜于宇文化及的實力？

那樣自己對江湖人士的平均實力水平，又要進行重新評估了？路上隨便遇到的一個黑衣男子靠著三年苦學便能成為一流高手？那這世上的一流高手未免也太多了一點...

“在涿郡，你的實力，算什么樣的？”陳唐糾結了一會兒，還是直接問了。

“第四。”梅九伸出了四支手指。

你媽的...這還是個武學天才？崔承福的眼皮跳了跳，陳唐能想到的，崔承福自然也能想到，但是不通武學的他并不能感知出梅九的氣息強度，但是涿郡第四是什么概念他還是知道的，這是妥妥的一流高手啊。

崔承福略微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高人，能在三年里教出一名武道高手，“敢問一句，閣下的師父是...”

“丁彥平，感我為仆忠誠，授了我一手，飛蝗石。”

丁彥平？那不是評書里的人物嗎？陳唐扶了扶額，不過黑白無常都出現過了，出現個雙槍老將，也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情？

“除了找妹妹，你還有什么別的心愿嗎？”崔承福激動得搓了搓手，一流高手可不多見吶，更別提這種野生的，還為人特別忠誠的，為主守陵三年，這是何等情分？

“博陵崔家，沒興趣。”梅九搖了搖頭。

“沒事，沒事，等你找到了妹妹再說，哪天你和你妹妹生活不下去了，就去博陵，只要報我的名頭，飯，管夠。”不知崔承福是不是為了讓梅九與自己有所共鳴，話語也變得一頓一頓起來。

“我與范陽盧氏，不和。”梅九的一句話便徹底堵上了崔承福的嘴。

崔承福訕訕笑了兩聲，也沒再提招攬梅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