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混蒙,莫匪烏什么也看不見,精神體延伸千米,什么也沒觸及,他什么也感覺不到。
“這是哪?”
莫匪烏突然覺得頭不痛了,掐了掐手心,他心念一動,屬于人魚的鋒利指甲彈出,將手心扎的鮮血橫流。
感覺不到。
他的感官已經(jīng)開始消失,這就是傳說中的天人五衰?
“我與你講,你聽著,這里沒有時間,沒有生靈,沒有事物,你探不到的。”
祖龍的生音響在他耳邊,他還能聽見,也是,要是聽不見了,估計離死也就差一步了。
睜開眼,鯤鵬眼前是一片黑暗,無邊無際的殺戮之氣在腐蝕著他的軀體,軀殼皸裂,輝光不顯。
鯤鵬偏了偏頭,果然,歸墟這地方,屬實是葬仙之地。
不曉得兩天后那具泥巴身體腐化,羅睺他們會不會發(fā)飆。
“叮!”
權戒碎了。
看著手心化作碎片的權戒,鯤鵬的眼睛一瞬間灰暗了。
他身上的輝光也滅了。
從發(fā)絲開始消弭,化作飛灰,如果可以,鯤鵬絕不愿這幅他從鴻蒙之初就開始使用的殼子崩潰。
“你會死。”
是誰的聲音呢?是混沌珠。
“那就死。”
于第一象限的WX-0號太空站,楚斫青看著這無邊星空,點了支煙。
“弟啊!你現(xiàn)在還傷著,少抽兩顆煙。”
楚靈昀坐在辦公室,手下看著資料,一邊提醒他這不走心的老弟。
“抽兩顆煙而已,第四軍那姓莫的都能躺醫(yī)療艙煙霧繚繞,還不興我忙中偷個香怎么地?”
他嘴上這么說著,手上還是不動聲色滅了火。
“是是是!你近來忙!海族那邊布防的怎么樣了?我這邊被分配的追查殘陽軍的事!聯(lián)邦大抵是又要搞大動作了!”
他近來被總統(tǒng)提名調查相關X-009星球殘陽軍付悅置辦克隆實驗的事,一時間搞得不可開交,心中還極度震驚。
“真遭殃!才多少年啊!”
楚斫青扔了手里被捏的褶皺的煙,轉頭走了。
太空站之外的巡邏戰(zhàn)艦一一歸來,正在換班。
都是鮮活的命,三個月前一場全聯(lián)邦式偷襲直接殺死二十五萬條,二十年前一場與蟲族的死搏死了至少三百萬軍人,名眾四十萬。
戰(zhàn)爭。
那么遙不可及,那么觸手可及。
莫匪烏精神聚集,努力汲取能量,試圖蛻去凡軀。
海皇曦就在他身邊,這里的時間是靜止,他不曉得過去了多久,只曉得軀體迸裂的厲害,疼的厲害,他也幾近聽不見,瀕死的感覺。
想想吧!想想看!
這具凡軀只要散去了,你就蛻變成功了。
以往莫匪烏再沒受過這樣的苦了,今日疼的真是比往先十九年疼的都要多。
“別分神。”
一道清冽的聲音炸響在耳邊。
他陡然就悟了。
他也記起來了,什么都記得,包括艷陽天下,包括霜寒雪中,包括炮火聲里,都記得了。
然后凡軀一瞬間灰敗,化作飛灰。
現(xiàn)在,他要重塑一副身體。
塑造成什么樣子?就他原先的樣子,黑眼睛,黑頭發(fā),長手長腳,肌肉與力量,小小還喜歡光,那就渾身散微光吧,他還愛赤腳,那就不穿鞋了。
海皇曦打量這個末法時代出的天仙,挑眉斜飛,鳳眼輕挑不顯浮夸,丹朱點的唇,鼻梁似山巒,以清淡的水墨描摹,濃妝淡抹出的眉眼如雨后的幽谷山居,氤氳散盡后的一抹驚鴻,最終的點睛之筆在于一雙施以濃墨勾繪的眸,那是教人淪陷的深淵。
嘖,怎么都喜歡弄得亮閃閃的?
柳九鈞打量現(xiàn)在的仙體,撈出那時候小小給他的法衣,隨便一改,換成白色,隨即想了想,又把臉換成莫匪烏那張臉,改了改身形,又變回莫匪烏。
“走嗎?”
二十年,時代更迭,他很期待看見小小見他回來的神情。
“走。”
海皇曦將目光從他臉上出現(xiàn)的笑上離開,伸手拂開空間,然后見這地仙同樣隨手一拂即打開空間。
他蹙眉,這不對,地仙怎么會有力量撕裂空間。
柳九鈞轉頭看他,笑:“小小帶我觸摸過空間,用一些巧勁,足夠撕開。”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海皇曦才不聽他鬼話,卻也沒多問,一步邁進裂縫,先一步走了。
他要去確認鯤鵬還活著沒有。
而柳九鈞剛踏出空間,便聽到人聲鼎沸。
人聲鼎沸啊!多少年了?上一回是在他上學那一陣子,也是在校眾會,一具拔得星空下第一人稱號,俗稱挑大梁的,那之后他就扛起了第九軍,一直到三八四五年他死。
“呀!莫哥回來啦!”
何小胖一聲驚鴻,眾人皆看向半只腳還沒踏出裂縫的柳九鈞。
柳九鈞掃視一周,最后看向這里他唯一熟識的莫夫人。
“小銀,好久不見。”
銀闌未沒聽懂兒子在講什么,但小銀這個稱呼平時也就只有與他平輩的人會叫,年長的老人只會叫她銀丫頭。
她便看著兒子,相等一句解釋。
“我沒讓霍萊姨姨和老四告訴你,但現(xiàn)在,我回來了。”
這一下銀闌未明白了。
“你記起來了?”她的聲音都顫抖了。
柳九鈞也聽出她的不對勁,便綻出一個溫和帶安撫性的笑,道:“不迎接一下三哥哥嗎?”
銀闌未睜大眼睛看著眼前人,站起身,顫聲:“三哥哥?”
柳九鈞頷首,然后他就接到一個來自于他已經(jīng)生為人母的小妹的擁抱。
真不可思議,老四那話癆竟然能搞到小妹,神奇。
再等他回頭,就看見一幫小孩的目光就貓在他身上,他一笑,自我介紹:“我是莫匪烏,復生實驗體,編號就不說了,復生者是柳九鈞。如果可以,希望你們想之前一樣對待我,至少在校眾會這段是時間。”
真是張揚啊!
銀闌未想,還是那個老味道,張揚到欠揍,卻又總擺一副和氣的笑臉,讓人下不去手。
只可惜她好難為養(yǎng)了十九年的兒子啊!就這么沒了。
黎桂魄贏了,但他上到二樓沒有找到老板,便只能聯(lián)系他揚揚哥。
“怎么了?”
視屏通話里的人頂著黑眼圈,旁邊坐著第六軍長,估計是在商討什么。
“老板答應我贏了四晉二的場就給我驚鴻系列最新式戰(zhàn)斗機甲。”
彭玉揚點點頭,道:“老板已經(jīng)吩咐酒魁準備好了,正在送去的路上,你等酒魁消息。還有,祝賀小黎贏得比賽啊!”
彭玉揚說話很沒精打采,但他此時也就那么副半死不活的樣。
黎桂魄點頭,然后去躺醫(yī)療艙了。
彭玉揚繼續(xù)看布防圖,直覺身心俱疲。
“副手午間好,周軍長午間好,我這里有一個好消息,您們要聽嗎?”
彭玉揚道:“說。”
“柳軍長回來了!”酒魁刻意用的驚喜的聲音。
然后彭玉揚一個沒坐穩(wěn)往后栽去,被周列星扶住。
“真的?”他不敢置信問。
“是的,副手。”
彭玉揚鎮(zhèn)定了下情緒,問:“那,先生去找老板了嗎?”
最好是沒有,不然不曉得老板會不會抽風。
“還沒有,主人睡了,柳軍長正在準備校眾會二晉一的場,他必然是想借校眾會一舉拔得頭籌,好明正言順重新接管第九軍。”酒魁回答。
彭玉揚舒氣,幸好。
但隨即他吩咐道:“酒魁,吩咐第九軍快速整合,爭取明年一月份完成所有任務交接,盡快讓先生能夠接手第九軍。”
“好的,副手。”
酒魁接了命令就去干活,如果主人知道柳軍長回歸,定然是會高興極了。
而此時的彭玉揚卻低頭,一手撐著腦袋,嘆息:不曉得今年過年老板還回不回黃金殿?
周列星看著彭玉揚的狀態(tài),看了看窗外的星空,又看了看光屏上顯示的數(shù)據(jù)面板,Z-0號太空站布防基本完成。
“你去歇息吧,收尾我來搞。”
彭玉揚點頭,然后直接倒桌上就睡了。
周列星:“……”
天網(wǎng)上此時一片轟然呀!校眾會二晉一終于布告,勝者之首為莫匪烏少校,其次是徐龍蛇,最后是黎桂魄。
這黎桂魄可真是當之無愧的黑馬,誰能想到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軍校里出來的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年輕人能夠拔得前三甲呢?
至于徐龍蛇與莫匪烏這二人簡直就是明擺著的第一第二,至于這第一第二到底有沒有爭頭,那就還得看當事兩位大佬了。
而當事大佬的徐大佬,則眼巴巴盼著莫大佬把他的機甲一把拋給他。
他打開空間紐一看,瞬間被那一副核心發(fā)動機震驚了。
“化學降熱?”他詫異的看向莫大佬。
柳九鈞神識探了探核心發(fā)動機周遭一圈環(huán)裝化合物出口,道:“二十年前星空系列就有出過化學降熱,但由于化合物儲量巨大,性質不夠穩(wěn)定,僅試用了兩個月便被淘汰。
但這一次子鵠用的降熱化合物不同,它的穩(wěn)定性極高,可以大量儲存。
我也試用過這種化學降熱裝置,只要化合物儲量足夠,它的穩(wěn)定性足夠支撐高強度作業(yè)至少七十二小時,對于你此時應急已經(jīng)足夠。
不然以你對于核心發(fā)動機的損耗,天穹號頂多支撐你用上三次。”
柳九鈞覺得很神奇,一般的核心發(fā)動機降熱都整個機甲發(fā)動里最好的,像天穹號用的這種安娜系列996號核心發(fā)動機他都至少能用兩個月,但按照徐龍蛇對于發(fā)動機的損耗卻根本抵不住三次。
而電異能相較徐龍蛇的風異能而言,明顯電異能的穩(wěn)定性差太多,異能灌入對于發(fā)動機的損傷根本就微乎其微,怎么也不可能只用三次就報廢呀。
徐龍蛇看著柳九鈞解釋的模樣,覺得有些異樣,但又說不準哪里不對。
只覺得這個人似乎愛笑了,身上帶著股乖戾的溫和勁,他就只在醫(yī)療艙躺了一小會,這個世界發(fā)生了什么?
柳九鈞看著這個降熱裝置直覺有趣,現(xiàn)在的新生代都這么萬能了嗎?當初他手下帶的一幫痞子都跟個傻子一樣。
想到此,他心緒沉下去,抬頭看看天,低頭看看眼前的少年人,道:“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繼續(xù)問。”
徐龍蛇看著俯視自己的人,突覺這人怎么長高了,長高了不只一兩厘米,倒像野草竄長,高了少說十公分。
徐龍蛇:“……”
“你怎么突然長高了?”
柳九鈞:“……”
現(xiàn)在小孩的關注點怎么跑的這么偏?
但是看著小孩的眼光,他還是解釋:“我會縮骨功,近來突覺一米八有點矮,所以長高了。”
徐龍蛇目瞪口呆,還有這操作?
晚間六點整,整個莎比俄大市大賽場霓虹四起,亮如白晝,各方湊熱鬧的,粉絲,盡數(shù)手里拿著能量棒揮舞著熒光,場控激動念著開場詞。
第一場實戰(zhàn)開始,該莫匪烏跟黎桂魄對上,柳九鈞上場,看著對面黎桂魄,倒是個挺漂亮的孩子。
方一上場就釋放威壓壓向他,氣勢刀鋒般凌厲,動機敏銳,但對他沒用。
柳九鈞偏了偏腦袋,右手空中一握,握住一把寒冰凝結的長刀,瞧外形與闌干一般無二。
對面黎桂魄亦然手中凝出一把金屬刃來。
無聲的,黎桂魄正面沖刺,柳九鈞看著他動作,曉得他是想玩陰的,殺回馬槍。
便挽了個刀花,站在那里擺出架勢,僅一秒,黎桂魄已然近了他身,他腳下后退三步,橫刀胸前,抵住金屬刃,隨后朝黎桂魄勾出一個笑。
空中凝結百道冰刃朝著黎桂魄刺去。
不好!
黎桂魄身后豎起一道金屬墻,刃尖一轉斬去身后冰刃一支,隨即腰身反轉金屬刃頓時朝柳九鈞面門刺去。
“乒!”
金屬刃被長刀斬斷,黎桂魄怒目圓睜,急速后撤,隨即身后精神體顯現(xiàn),帶他直沖云霄。
柳九鈞乘勝追擊,拿靈力作六翼,乘風而起,抬手招天雷,縛作電網(wǎng)于黎桂魄頭頂墜下。
黎桂魄抬頭看,雷網(wǎng)兜頭罩下。
柳九鈞一挑眉,眼前一片空白。
幻術類攻擊?
柳九鈞看了看,眼前是一片空白,然后他腦子里想不少了人,是小小,又想了一個人,是他媽,第三個想的是他爸,然后地點在莊園,天空一片晴朗,
隨之,他心中所想一一展現(xiàn)在面前,他看著眼前所有心心念念的人,嘴角勾出微笑。
然后眼前的陽光與小面孔盡數(shù)拋卻,換成滿目血染的星空和灌進鼻腔怎么也濾不掉的腥味與炮火味。
然后那一片猩紅中站著的一個柳九鈞,穿的一身濺滿血滴的白衣,朝著縱觀整個幻術境的黎桂魄露出一個笑。
那笑,好像帶著腥味。
幻術境陡然崩潰,黎桂魄后撤兩步,化出金屬盾抵擋柳九鈞朝他刺來的冰刺。
但他沒抵住,卻眼前一陣昏花,再睜眼時看見的是一片的垃圾海,垃圾山,與填滿黑色化合物的湖。
有什么玩意兒硌著他的腰,他起身去掏,掏出把小匕首,刀刃翻卷,已經(jīng)不能用了,他本想扔掉,但他陡然記得了,這是他的記憶,在老板撿回他之前的記憶。
他重新看了看那把刀刃反卷的匕首,沒有扔,他也沒有空間紐,垃圾堆里撿的破襯衫單褲上沒有口袋,便就在手里握著,緊握。
幻術境?還是他的回憶?
黎桂魄朝周遭看,原該是明亮的的天空陰沉沉的盡數(shù)被霧霾覆蓋,他腳下踩著垃圾,塑料碰撞,嘎吱嘎吱,廢金屬碰撞,叮叮當當,還稍有點軟,他剛才正踩一窩子塑料袋上,一腳踏空直接就栽下去了。
弄得一身腐爛變質發(fā)霉還摻著惡臭顆粒物的污水,也就那樣,沒比人血臟多少。
他走著,攀上一座垃圾山,途中跌了好些次,也就那樣,不敵炮轟在身上疼。
他記著垃圾山上有他小時候拿廢金屬板搭的帳篷,估計還在,最好還在。
然后等他爬到山頂,果然看見那個凌亂生滿繡,還沾著個別兩滴已經(jīng)氧化的污血,帳篷前有他用罐頭盒子種的一顆小草,是滿天星,但還沒開花,生著不少花苞,綠色的萼,包裹未綻放的花瓣。
他被老板撿走的時候他把花帶走了,但可能這花命賤,水晶花盆和培養(yǎng)土加環(huán)境模擬器,沒活下來,一朵花也沒開。
老板說他有一顆東興草的星球,他看見過,那種艷麗的花,什么地方都能生長。
臨回黃金殿他帶走了一顆,用那個罐頭盒子,帶回房間,至今他養(yǎng)滿了整個陽臺。
東興草跟黃金殿很配,但跟他不配,就像滿天星跟黃金殿不配一樣。
他配滿天星,不配黃金殿。
站在小帳篷前,他握了握手里的匕首,轉身,目之所及,盡是機甲殘骸與尸體殘肢,有人的,有異獸的,有星空蟲族的,都腐爛在一堆。
臭氣沖天。
都是戰(zhàn)爭垃圾,被軍人隨便找的荒星拋棄,直到前幾年自動回收機問世,宇宙中的垃圾星才基本絕跡。
他蹙眉,沒進帳篷,只是走進滿天星,撫弄了下它的枝葉,撫弄了下他的花苞,然后直起腰。
他反握住匕首,朝著空中一劃,劃開后看見一把冰刃指著他的腦袋,對準他的額心。
“我輸了。”他道。
柳九鈞起身,收了冰刃,朝黎桂魄伸手,道:“滿天星很配你,回去種滿天星吧。黃金殿是給人住的,花園才是給花住的。”
黎桂魄看了看那雙手,伸手握上借力起身:“誰喜歡東興草?”
柳九鈞沒料到他會問這個,但老頭子愛玫瑰,他媽愛夏花,小小愛紫藤蘿,也就他愛東興草。
“我喜歡東興草。”
他笑瞇了眼,看的黎桂魄不明所以,但沒問什么,直接下場。
距離最后一場僅半個小時,往來地球一趟約莫夠了。
他上了二樓,借著何小胖的大個子為掩護撕了空間,去了北溟殿。
“你怎么來的?”羅睺問。
柳九鈞拂開簾幕,走上近前來,終于看見躺在蚌床里的鯤鵬。
“他晉升了,鬼知道他怎么劃開的空間。”海皇曦手里端著碗不知道哪搞來的麻辣燙走進來,問:“你比完了?”
柳九鈞回頭看他:“沒,但我有半個小時休息時間。”
正殿里蕩漾著麻辣燙味,勾的羅睺將目光挪到祖龍手上,嘴里還不望道:“嘖嘖嘖,這是著急見情郎啊!可惜你情郎命不久矣。”
海皇曦朝他拋過來不知道什么東西,羅睺伸手接過,聞了下:“怎么是臭豆腐?”
海皇曦正吃掉一個香菇丸子,抬頭含糊不清道:“只剩一份麻辣燙了。”
無奈,羅睺只能頂著滿殿的臭味吃著臭豆腐。
蚌床旁,盤古一直蹲在那里,觀察著鯤鵬,不知在看些什么。
羅睺二人不管盤古,柳九鈞卻好奇,問:“你在看些什么?”
正俯首的盤古抬頭,道:“父的一成開天功德給了你,這具軀體已經(jīng)有崩潰跡象。”
歪了歪頭,柳九鈞又問:“小小不是說他正在著手煉制新軀體?”
這下改換盤古歪頭:“父的丹鼎近來都是我在用。”
完了。
死人心中異口同聲。
盤古顫著手去觸碰那具軀體,軀體便當即化作塵土,盡數(shù)散去了,只落下一張紙條,和兩只滾落蚌床的手環(huán)。
紙條上書:勿念,今生銘記,望有來日。
“真是……好策略。”
咬牙切齒。
羅睺漸起滾落在地的一黑一白兩只手環(huán),拋了一拋,在他手中化作一桿長槍,一把拂塵。
本以為就萬無一失了的,本以為!
沒辦法。
羅睺轉身走了,他有些惱怒,有些火大,有些……悲傷。
他們都將逝去,但至少……同自混蒙出,同去歸墟盡。
海皇曦也走了,提了酒葫蘆,跑去星海溜達了。
沒有酒友,沒有酒醉,不能耍酒瘋。
不得不周舞劍仙,不得寒泉飲酒人。
柳九鈞纂了纂手里的絲絳玉掛,記起了胸口還有枚晶石鏈。
他抬頭,對盤古道:“我這里還有小小一滴血。”
“沒用,血液里沒有真靈,只能制造軀殼。”
盤古起身,轉身離去,他……
很悲傷。
柳九鈞怔怔坐在蚌床邊,拿絲絳玉掛抵在頭頂,拿里面儲滿了各種道法,甚至有鴻鈞三千年的講道音頻,還有他自己授妖道的萬法。
但獨獨沒有一句告別。
“主人,距離下一場比賽還有十分鐘,建議您快速整理情緒,My Creator沒有死,他曾說過有百分之五十的生還幾率。”
柳九鈞抬頭,眼中明光一閃,換了本體面孔,嘶啞著聲音:“打通訊給我爸。”
“好的,主人。”
通訊播出去,約莫一分鐘才被接通,對面柳七曜不知道在搞什么,霹靂乓啷一陣,畫面模糊不清,最后顯示在光屏里的是宋洗川那張臉。
柳九鈞蹙眉:“宋洗川?我爸呢?”
“呃……”宋洗川咧著嘴角,看著那邊老爺子逮著劫匪撂拳頭,看向柳九鈞:“老爺子在那邊。”
他順勢將鏡頭轉過去。
“老爺子讓我先幫他接一下,請問您是?”
柳九鈞靠在蚌床邊瞇了瞇眼,把前額的劉海撩起來,道:“掛了吧,晚些我會再打的。”
不待宋洗川說話,他直接掛斷電話,腦袋后仰,嗅著北溟殿幽寂的暗香,嘆息:“還沒天地合呢,怎敢與君絕?”
然后他就被掉頭回來的羅睺撈走了,用拖的。
“走了,最后打一場,完事明兒帶你混沌轉轉,熟悉熟悉路,等聯(lián)邦事了,就該去凌霄殿閉關,不到大羅金仙不得出世。
絲絳玉掛里有鯤鵬給的功法吧,隨便選一本便能直通一道,你自己先選選吧。
資源在綠扣里,注意別露財,地球上古大能還不少,以你當下修為隨便一只舊神過來,且一只手都能搞死你。”
一步邁出空間,周遭霓虹閃爍,他正被羅睺放在擂臺中央,擂臺下還有且在整理天穹號的徐龍蛇。
柳九鈞望了望四周,看了下時間,還有四分鐘,他抬頭看天空,瞧見一點光,紅光。
但今晚多云,哪里來的光?
他舉目望去,神識探看,看不清。
不會真有舊神閑的跑來撒野吧?
礙于當下身份,他只能抬手招雷,直接照著那紅光就劈過去。
“沒成?”
他轉而去看二樓,那邊鴻鈞正扶著欄桿往外巴望。
“道教門徒?”
且見鴻鈞一招手,上空紅光當即被打下來,柳九鈞探目望去。
那是個小青年模樣的人。
“嘖。”
全場靜默一瞬間,這小青年怎么掉進來的?單向光罩壞了?
柳九鈞起身上前,眉頭蹙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臉色,踹了腳那一團紅袍子包裹的小青年,將他翻過來。
看摸樣,往小小給的封神錄上對,這家伙該是叫李哪吒?
果然是道教門徒?
他抬頭往上看,正對上鴻鈞目光。
“踢下去,不用管。”
他耳邊傳來鴻鈞的聲音,該是傳音。
“先生!別動手!是鯤鵬師祖叫我來的!”
地上小青年陡然抬頭大聲道。
柳九鈞聞言,收回將要踢出去的腿,問:“什么時候叫的你,叫你來做什么?”
“是昨日,先生!師祖叫我來保護您!”
那小青年爬起來,脖頸上戴的金圈,穿的紅袍,腳下踏金輪,腦袋上發(fā)髻是拿的桿小槍插著,生的濃眉大眼,唇紅齒白,瓷娃娃一般。
還有一分鐘,柳九鈞開口:“去二樓。”
“啊——?!去二樓?!”
柳九鈞蹙眉:“三十秒,撤開。”
“啊!是!是!”
小青年腳下踩金輪就跑了,去的二樓,委委屈屈窩柱子角,離欄桿邊趴著的鴻鈞遠遠的。
“公元三八六五年十月十三日聯(lián)邦第四百八十二屆校眾會第二輪決賽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