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黑的夜晚,僅有的光源不知何時隱入了云里。那皎潔的銀光隔著厚厚的云層再難透過半分,搏命場四周樹林里密密的樹枝交相呼應,一眼望去,幽深而神秘。
場中兩團架打的難解難分。
白衣四人組自從召喚妖法后,威力大盛,已將白舟楫包圍在中間。
他收起長鞭。只右手握著劍,涼涼的環視一周,白大幾個雙目通紅,四人劍勢剛一起,白舟楫卻比他們更快的突然挑劍攻向傷勢最重的白三。
一道藍光急速襲向白三胸口,白三立即側身,不想躲過這初一,躲不過十五。
白舟楫劍尖隨后緊跟刺來,再躲閃已不及,他咬牙反手揮刀抵擋。與此同時慢了一步的白大三人同時擊向白舟楫身后,封死他后逃的所有方位。
白舟楫也不回頭,只左手向身后張開五指,一片湖藍色靈力筑成的墻瞬時出現在他身后。這時白舟楫的劍與白三的刀短兵相接。
在碰上白舟楫青劍的一刻,咔嚓一聲,刀面肉眼可見的迅速出現條條裂紋,一瞬間粉碎。
青劍去勢不減,噗刺進白三腹部又抽出,血花立時濺射噴出。染在白舟楫淡藍衣衫腰間,像涂了點點紅梅。
身后藍墻恰在此時碎成點點光點消失于夜色之中。
一頓之后,一股邪祟之氣猙獰的靠近,白舟楫抽出劍的同時便一個向上的騰挪,堪堪避過,接著回旋,俯沖,劍身籠著碩大的藍色光團砍向下方三人。
三人舉起手中兵器催動妖法,平地起風,呼呼的邪風夾雜著陰冷的濕氣團團包圍三人,碩大的湖藍色光團狠狠的撞擊在邪風之上。邪風斷裂,光團四濺。
白舟楫衣袂翩飛,墨發飛舞,青劍再挽,更大的湖藍色的光團砸向已開裂的旋轉邪風之上。
此時那三人全部藏在邪風之中,不露一絲身影。驀地旋轉的邪風緩緩上升,嗖的直擊光團而去。白舟楫看準他們推動邪風后停頓的一瞬間,青劍一揮,一股冰冷徹骨,巨大威壓的靈力席卷而去。
三個人猶如斷線的風箏被掃飛出去,倒在十丈開外,白大一口血噗了滿地。
白舟楫閃掠過來,一劍放在白大脖頸之上,擦。白大瞪著血紅的雙眼緩緩倒地。
“大師兄!”
“大師兄!”
白二白三大喝,眼睜睜看著大師兄像只牲口一般被宰目疵欲裂。白二勉強一道靈力揮向仇人。白舟楫后退。白二拉起白三逃進密林。
白舟楫皺皺眉,回首望向宋杳,見她尚能應付,一腳踏進林中。
而這邊宋杳打的愈加起勁,她眸光晶亮,動作敏捷,宛如狡猾的獵豹。她能感到龔榆歸不同于之前那些人徒有其表。
她甚至某一瞬會有怪異的感覺,卻一閃而過說不清到底為何。
宋杳小冰揮的氣勢十足,宛如她手上的不是一把扇子而是打狗棒。至于如何將短兵器揮成長兵器,咳,自然是將短兵器變長了。
就在剛剛緊身纏斗的時候,宋杳忽然察覺短兵器有些吃虧,誠然可用靈力補齊,但終究有些吃虧,若是小冰能化成劍便好了。
其實她也就是這念頭一閃而過,不曾想小冰抖了一下合上了自己,嗖的變的與尋常的劍差不多長。
宋杳驚呆了,這到底是不是一把兵器,難不成它成精了,還是個可讀人心的扇子精,接下來它是不是便會離家出走自立山頭了?
然后憑借讀心之術勾引癡男怨女,吸食人氣化作人身,譜寫聊齋新篇章?
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暈暈乎乎出現在她腦子里,然后機靈一下跑的無影無蹤。
因為龔榆歸在一愣之后便迅速向她攻擊,她感到這股威壓時,身體已先于腦子做出了判斷,待躲開這一擊,宋杳雙手全是虛汗。
她提起小冰狠狠的攻了上去,兩人靈力不停在空中碰撞,幾十招過去,兩人難分勝負。
龔榆歸忽然感到心口一痛,他勾起一抹譏笑強自壓下。
而在宋杳眼中是他嘲諷的笑了自己,之后攻勢徒然猛烈,周身氣流一下子被碾壓,一道黑光帶著摧毀一切之勢向她雙眼襲來。
她忽然意識到他比她想象的厲害的多。宋杳急急左旋,然而這靈力像長了眼睛般竟跟著她轉了個彎。
她未料到會是如此,卻也反應飛快,小冰用力揮出,凌厲的紅色流光擊向它,與此同時,她后脖頸絨毛突然倒豎,她立時意識到身后巨大的危險逼近。
龔榆歸剛剛的一力出人意表的相擊竟只是虛晃一槍,他真正的目的是趁其不備,繞至她后面給她如現在這般致命一擊。
他儒雅的面具終于撕裂,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嗜血與瘋狂。
“去死吧!”
他一刀刺向她的后心。宋杳心知躲不過,也不躲了,不過要她素手就擒接下這般大虧自是絕無可能,她眸中一厲,轉身不退不讓揮舞小冰硬是迎上這一擊。
然而,左手卻飛快的扔出一物,角度極其刁鉆的擊向龔榆歸眉心。
巨大的靈力相擊震的宋杳自高空落下,后退了五六步才止住身子,一口腥甜涌上喉間,她不動聲色的咽下。絕不能要他瞧出她受了傷。
剛剛她分明瞧清了,就在他自以為穩操勝券之時,她拋出的手指長的細匕首在兩廂靈力碰撞的掩映下,突然橫空出世直搗黃龍。
他偷襲宋杳距她太近,想躲同樣來不及,震驚之下他只來得及側首避讓,匕首擦著他的額頭而過,雖未劃到他,匕首之上所附靈力到底也傷到了他。
他落地后,轉首看向她,一道一指長的口子赫然陳列在他的額頭之上,細密的血珠一顆顆滲出,越過眉毛流到眼皮之上。
龔榆歸抬手一抹,看著指尖的鮮紅的血,目光陰沉邪肆,他寸步不偏的緊緊盯著宋杳的雙眼,伸出舌頭緩緩舔掉指尖上全部的血,柔柔的笑了。
宋杳心里罵,變態!面上倒是也想笑,可嘴里都是血腥味,剛一笑胸口沙沙的疼。她只得牽了牽嘴角最大程度的以示她的嘲笑。
宋杳默默調息,在別人眼中她此時站姿隨意,表情挑釁而欠揍。只有她自己知曉,丫的!太疼了!不過兩個呼吸,她胸口疼痛剛有些緩解,她便開了口。
宋杳雙眸微瞇,更使勁的扯一面嘴角,“城守大人!您真的以為您是因為李二匹和劉前才暴露的嗎?”
龔榆歸桀桀笑道:“難道不是嗎?”他自認自己平日里將端方嚴肅的城守裝的不錯。他一直引以為豪。
宋杳抬起左手擺擺食指,臭屁的望著他。
“當然不是!自我們懸賞令發布以來,來衙門報線索的均是些想要撞大運瞎編故事,看能不能瞎貓碰上死耗子領上懸賞的普通百姓。你定是心中充滿不屑,又十分愉快的當成鬧劇看的吧?”
龔榆歸假模假樣的搖頭,“你這般說要桑齊的臉面往哪擱?小姑娘,這樣不好!“
宋杳學著他也假模假樣的搖頭,“城守大人!您這般不謙虛,不好!誠然來的一百個人里面有九十九個都是無用的,可當真有一人說的卻是實話,也說出了十分有用的線索。便是連她自己也不曾知曉她提供了寶貴的真相。”
龔榆歸目光幽深的望著她:“誰?三皇子?”
宋杳抬起袖子捂嘴笑了短短一刻。
“他的確告知了有用的線索,否則何來引得城守大人派人攔截信鴿一事,但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人供述時,提到了一名嫌疑犯見他最后一面時吟了一首小詩。
而一個大字不認幾個的人,突然念了首詩,這人記得尤為深刻。詩是這樣寫的,您給品評品評。城外風嘯寒,勘守暮云邊。塞邊思鄉切,奈何群敵環。”
山風不知何時而起,刷刷的樹葉摩擦的聲音低沉而此起彼伏,下弦月半遮半掩,遠處的山隱隱可見模糊的輪廓。
龔榆歸靜默了半晌,宋杳也不急,慢吞吞的開口,“城守大人,這么一首半點深度沒有的詩您應當已想出真意了吧?“
“城外風嘯寒,
勘守暮云邊。
塞邊思鄉切,
奈何群敵環。
大管家!勞煩你第一句的第一個字,第二句的第二個字,第三句的第三個字,第四句的第四個字連起來讀一下。“
大管家欲逃的背影一下子僵在那里。他倒是反應奇快,立時轉身,向龔榆歸彎腰作揖,“我只聽我家大人話,你算個什么東西!你說讀,我便讀?”
宋杳無所謂的揮揮手,“反正我也沒真想要你說,不過是見你欲棄你家大人于不顧,有些替你家大人傷心,才叫住的你。”
大管家頓出了一身冷汗,風吹過,一個嘚瑟,“放你娘的狗屁!”他一把跪倒在地,“大人!你要相信我!大人!”
宋杳懶得再理他。
“城守思敵,僅憑這句話,你們便信?倘若是有人加害本官呢?”
“所以,三皇子的出現不恰巧遞來了機會,我原還擔心您不上當,還好是我多慮了。”
龔榆歸臉色忽然一變,他抬起手停住,又放下,披風下的手握緊成拳。他咬牙低聲說了什么,那表情陰狠突兀。
宋杳未聽清,帶她仔細辨認時,龔榆歸卻又恢復了最初的儒雅。
不過他這莫名其妙的變化宋杳著實有些摸不著頭緒,龔榆歸也未給他時間想清楚,原因是他又攻來了,宋杳不由暗自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