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遠來，父母難以出面小妹也不便接待，甚為憾事。不過想來揚州風物自與都中不同，我著人在臨仙居備了一桌酒席，權當為二哥接風。二哥若不嫌棄，且隨我府上管事同去消遣，感受一番揚州的風土人情也好。”

閑聊話畢，信息也了解的差不多，絳玉見快到飯點就開始出言趕人，酒樓她之前就已經著張管事去訂好了。畢竟留這位在家吃飯既不合禮節又不好招待。

“大妹妹有心了。”

賈璉這次來雖沒辦成什么事，此時也一副卻之不恭的樣子，不過還沒打算立刻離開，又問道：“我那位二妹妹為何不得見？”

絳玉端茶笑道：“我姊妹二人畢竟年幼，妹妹怕生，不敢出來見人，二哥見諒。”

賈璉先前都快忘掉對面坐著的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了，聽了這話才反應過來，本來也只是禮節性的一問，此時連忙笑著說不會，之后也不再提見黛玉的事情。

含翠不由得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看來近一年的外出不是白來的，以往在她心目中嫻靜聰慧的大姑娘，因為從賈璉進門之后這滿口的謊言，形象也稍微變了點模樣。

正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忽聽到絳玉叫她，讓她把絳玉寫好的書信交過去。

拿到手之后，絳玉把信給賈璉后說道：“這是我和妹妹給外祖母的書信，老人家看了之后想必不會再或于擔憂我母，二哥回去之后也不愁沒個交代。”

這時候賈璉才想起他自己身負任務前來，見書信用火漆封了不好打開，不過有了這個他回去也不怕沒有話說，對這位幫他安排好之后所有事情的表妹也多了些好感。

正事馬馬虎虎糊弄過去，他的眼神也就愈發不定，絳玉看在眼里，把門外張管事喊進來，與賈璉告別后對他囑咐道：“替我招待好二哥。”

張管事什么話都沒說，只是看了他的女兒含翠一眼，而后就躬身引著賈璉去了。

人走茶未涼，絳玉送走賈璉后，仍在溫吞地沏著茶，時不時抿一口，或是蹙眉或是輕笑，含翠都不知道她家姑娘還有這樣的閑情雅致，以往這種事多是黛玉做的。

只可惜絳玉從不碰琴，不然這時候輕撫一曲就幾乎跟黛玉一模一樣了。

“有話想說？”

眼神一掃，絳玉就能看出丫鬟的欲言又止，于是含笑問道。

含翠想了想后，只這樣說：“姑娘日后作了主母，一定不會吃虧。”

“這明褒實貶的話兒，是不是跟你二姑娘學的？”

沒想到含翠也學會了挖苦她，絳玉笑著點了點含翠的額頭，而后道：“你倒也不怕我把你送出去。”

賈璉進門之后看了含翠多少眼，就連只在屋子里站了短短幾個呼吸的張管事都注意到了，絳玉就更加洞若觀火，故而才這樣說。

“姑娘怎么會把我送給一個自己不相信的人呢？”

含翠很清楚她家姑娘的意思，更是早就想通了這一點，因此絲毫沒有擔心的樣子。

絳玉失笑反問道：“那是太太娘家的侄兒，我是不想外祖母家跟著擔心才搪塞一下，怎的到了你那里就成了不信人了呢？”

含翠聽了這話表情更加輕松，轉身又去添了一壺熱水才不疾不徐地道：“我跟了姑娘五年，又蒙姑娘教導讀了些書，搪塞這個詞兒一說出來，姑娘的意思不就很清楚了么？”

“呵，別站著了，坐下陪我喝一杯。”

絳玉真是越看自家丫鬟越喜歡，也感嘆她母親眼光著實一流，這丫頭跟她的時候也就七八歲，賈敏當時也不知是怎樣看中了含翠的。

“謝姑娘。”

含翠很清楚絳玉私下里是毫不顧忌什么禮節的，因此干脆地坐了下來，絳玉為她沏的茶也只是謝一下就接過了手。

當然含翠也不是明白所有的事情，至少不知道絳黛曾經看過的那本書。因此絳玉方才話里話外，對賈璉的諸多防備在她看來還是有些不解。

畢竟賈璉那句話還是沒錯的，兩家的確是實實在在的自家親戚。

“以后假如有機會去外祖母家，若我不在身邊，你記得看住別讓人沖撞了二姑娘。”

聽到含翠的疑問，絳玉避而不答，轉而這樣交代了一句，含翠性子端重，看出她家姑娘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談，也就點點頭不再多問。

當然她心中的疑惑不但沒有得到解答反而更加多了些，而絳玉這話的意思要很久之后，她們真到了榮國府時她才會明白。

至于絳玉從賈璉口中套的話，主要是印證一番之前對榮國府的印象。

事關黛玉入世的根本，無論如何她們姊妹是一定要去一趟榮國府的，既然如此多多了解一番總歸不是壞事，畢竟從書上看來的，或有描述不到或有領會不到也是常事，不然那些注解章句之類，豈不都成了廢紙。

而從賈璉有言必稱賈政為老爺，稱賈赦為父親，以及話語中的態度來看，至少榮國府長幼失序恐怕確有其事。

歷朝歷代無論貴賤，兄弟鬩墻都是天大的禍事，榮國府沒有因為這事出大亂子，也只能說賈赦胸無大志，賈母手腕高明，再加上一點運氣使然了。

含翠應聲后，難得有這段閑暇，絳玉轉而問起她離家之后的各種情況。之后她還要再次外出，索性把手邊能解決的都做完，少給黛玉留些麻煩。

正像黛玉了解姐姐一樣，絳玉也很容易看出這次回家，妹妹稍稍有了些變化。

不再只是跟在她身邊一起玩鬧的小姑娘，把家中事務也安排的甚為妥當，就連今天的事如果她不回來，相信黛玉即使不跟賈璉見面也能處理得很好。

對于那些黛玉已經入手的事務她不打算插手，不過總有些妹妹不太方便出面的事情，比如這次賈璉的來訪，以及與府里幾位姨娘相關的事情。

這些事即便黛玉不說，絳玉也會自己接過手來，姊妹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這幾位姨娘，倒真是各不相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