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幾日不走了？”

從文姨娘處回來時，黛玉已經跟賈敏問過安，正坐在書桌旁讀書，問了問絳玉在那邊的情況后，笑著說道。

“等母親生辰過了，父親也回來再說罷。”

絳玉考慮到幾天后就是賈敏的生日，而且回家一趟沒見到林如海就走始終不太合適。

再加上云竹不知去處理什么事，到現在也沒給她來消息，她要走也不急在這一兩天，索性就先在家多呆一些時日。

至于家中內外是否有人口添置，文姨娘那里一時半刻也說不清，而且絳玉本也就是試探性一問，現在還無法確認妖物是否是出在自己家，何況要想門內外所有人一一排查，她做起來也著實不方便。

“你那位璉二哥明天就到府上，可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不去。”

被妹妹干凈利落地拒絕后，絳玉也不多問，在黛玉身旁坐下，見她手里拿著的是自己帶回來的一本書，而且還不是買來的，于是問道：“給你帶的禮物還滿意么？”

“這故事倒也新奇有趣，只是罵人也忒狠了些。”

先回屋的黛玉已經把絳玉給她帶的禮物大體看過一遍，那些詩集箋紙固然也不是大路貨，但最讓她感興趣的還是手邊這兩本書：“怎的全是你手抄的，難道都是不外傳的孤本不成？”

“我哪有心思搜羅那個，那是我閑時練字寫的。”

雖說離家之后總在奔波，但絳玉偶爾也會在落腳的時候陷入離愁，便會寫幾篇字調整一下心情。

當時實不知該寫什么，就回憶了一下很久很久之前讀過的一些故事，用自己的筆觸寫下后積攢成篇，就成了黛玉手上拿著的那本。

“遣詞用句是有幾分你的風格。但你能寫出這樣的故事？那咱們廊上的鸚哥都會打鳴兒了。”

字跡確實是絳玉的手筆不假，可就算絳玉出門在外近一年，自家姐姐有幾斤幾兩黛玉再清楚不過，于是嗤笑道。

她手上這本裝訂簡陋的書如果只是新奇也便罷了，絳玉腦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還是不少的。問題是其風格荒誕詼諧，筆鋒直指官場士林，針砭時弊入木三分，沒有極深刻的生活經驗是斷然寫不出的。

黛玉也算博覽群書，這點鑒別能力還是有的，說句有些不客氣的話，她甚至認為林如海都寫不出這種作品。

“字是我寫的，又沒說作品是我作的。”

絳玉一臉無辜的神色，她可沒打算把這作品據為己有：“沒見旁邊還有你的《葬花吟》和《秋窗風雨夕》么？我不過是把自己能記住的好文字寫下來而已。”

“那算什么好文字。”

黛玉沒自戀到去反復品讀自己的詩作，剛才只是檢查了一下，見絳玉沒抄錯字就扔到了一邊，晃了晃手中的書道：“這才是真正的好文字呢，可有個名頭？”

“原作叫《儒林外史》......鎖青，你鬼鬼祟祟看什么呢？”

正打算繼續說，絳玉卻見簾外鎖青不時探頭進來，想來是有什么事，于是便揚聲問道。

“大姑娘，姑娘。”

鎖青進屋向絳黛施禮后，一臉訕笑地說道：“我見姑娘們忙著讀書，不敢上來打擾。”

“行了，你和含翠剛剛去哪了？我在姨娘那里也沒見到你們，英蓮呢？”

聽到絳玉的問話，又見黛玉也好奇地看過來，鎖青忙解釋道：“幾日后是太太生辰，與咱家有往來的各府賀禮已經差不多全送到了。有許多是給兩位姑娘的，我和含翠姐姐帶著英蓮一同去接收了，正要來請示姑娘們如何安置呢。”

這種事情絳玉在家時，黛玉向來懶得理會，只往姐姐那邊點了點下巴，就繼續把視線轉向手中的書上。

“禮帖拿來與我看罷。”

嘆了一口氣，從鎖青手里接過禮帖，自賈敏病下，文姨娘掌家后，雖逢節皆不會大辦，但每年各節禮只要牽扯到絳黛二人，都會單獨出一份給她們的禮帖，把送她們的禮物羅列其上送到她們手中。

既然別人面子做的這么足，絳黛也不好不領情，總要過目一遍安置妥善，不然倘若少了些什么即便沒多少人關心，萬一惹起什么閑話來面上總歸也不好看。

話雖如此，絳玉也只打算略微看一看，差不多就交給含翠處理了，只是這次她卻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

“揚州沈氏會館，沈立……”

不僅是名字是曾經聽過的，就連這個禮帖抬頭也讓絳玉感到有些奇怪。

“居然還有人以會館主作為官用名......會館不是各地招待科舉考生的地方么？”

“虧你還剛出遠門回來的呢。”

黛玉聽得絳玉的自語，目光從書本上移開看她一眼說道：“除了皇都之外，會館早就已經是商賈們的聚集地了，這位是個商人？”

“還真是，你是如何知道的？”

被點出沒見識的絳玉也不惱，而是有些奇怪地反問道。

“喏，那邊架上有一本《新編淮揚風物志》。”

黛玉指了指墻邊的書架，又側著臉對一旁的鎖青說道：“看，不讀書就會這樣。”

這種情況鎖青顯然是不好插嘴的，只能尷尬地笑笑，閉緊嘴裝啞巴。

而被當做反面典型的絳玉也沒有立刻還嘴，只是看著禮帖上沈立的禮物清單并念出來。

“翡翠鐲一對，金鳳釵一支，芙蓉香一盒，云錦八匹，玉環一對......東西倒也尋常，留幾件給你當嫁妝？”

絳玉的調侃毫不意外地得了黛玉一對白眼，見妹妹不理她，心中還有些疑慮就對鎖青說道：“這些東西可都送來了？帶我去看看罷。”

“都齊了，含翠姐姐和英蓮點過，這會子應該在后暖閣呢。”

聽到鎖青這樣回答，絳玉起身在黛玉肩頭輕拍了拍，留下一句“去去就回。”

黛玉雖不知道絳玉這次為何有閑心親自過去，卻也沒多想，再加上手里的故事確實吸引人，就點了點頭，目送著絳玉帶了鎖青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