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秋答應了，他沒法拒絕一個剛剛喪失了父母的孩子的請求。

他帶著這個孩子找到一處世外桃源隱居了下來，教給她術法，教給她如何提高自己的身體素質，而她的天賦也出人意料的高，顧秋教給她的東西她學習的都很快。

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清晨，顧秋沒有在王樂瑤的房間里見到她。

直到黃昏，一道小小的，瘦弱的身影才背對著夕陽出現在了顧秋的視野中。

看著她原本潔白如雪的長裙染成了猩紅，顧秋便明白她去做了什么。

“回來了？去洗個澡準備吃飯。”顧秋頭也不抬地在溪水旁洗著剛摘來的新鮮野菜，腳邊還躺著一只野兔。

王樂瑤沉默著點了點頭，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去清洗。

等她洗完回來后，便看到桌子上擺滿了菜肴，與以往吃的相比豐盛了不少。

她沒敢動筷子。

“你怎么了？不吃么？”顧秋夾了一塊兔肉放到她的碗里。

“師父……”沉默了很久，她才緩緩張口，坐直了身子，一雙眼睛帶著一絲擔憂，“你……不問我去干了什么嗎？”

顧秋筷子停了停，夾起野菜喂到自己嘴里，微笑著搖了搖頭：“沒必要問你，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也沒必要把你看的太死。”

“我去殺人了。”王樂瑤咬了咬牙，道。

“我知道。”顧秋揉了揉王樂瑤的頭，把她柔順的頭發弄得有些凌亂，“這不就是你當初跟著我的原因嗎？你成功了。”

她沉默了，兩行清淚順著稚嫩的臉龐滑落。

顧秋趁她睡著的時候，找到了那些山賊的老巢。

這是一座小山，山上樹木眾多，一般的人來這里很容易迷路，更別說把山賊團給滅掉。

山腰處有著十幾座的木房，應該是山賊們自己建造的。

顧秋所看到的，是滿地的山賊尸體。

沒有一具尸體是完整的。

很快他的神念掃過，居然還發現了一個活口。

落地，他看到了那個唯一的活口。

兩條腿被砍斷了，十根手指也被斬斷，但是因為藥粉的作用，傷口已經止住了血，他只能在地上像蟲子一般蠕動著前進，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爬行痕跡。

那些藥粉，還是顧秋教她如何制作的。

蹲在這個山賊的面前，山賊感覺面前突然變黑，抬起了頭，看到面前多了個人之后，整個人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快，快幫我，帶我去山下的醫館，事成之后有大禮……”

目無憐憫地看著這個家伙，顧秋轉身離去。

一道離火，點燃了山賊建造的木房。

那個唯一的幸存者，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色，他開始破口大罵，咒罵著顧秋的見死不救，咒罵著王樂瑤的殘忍，咒罵著老天為什么要給他這樣一種結局，罵著罵著，他發現顧秋又走回了他的跟前，臉上還倒映著熊熊的火光，伴隨著噼里啪啦的炸響聲。

“對，你救我，救了我我就……”

“殘忍？”顧秋唇角掀起，“那你當初殺害他人的時候，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嗎？之前的那個女孩，便是你三年前殺害的那對男女的女兒。”

山賊咋舌，目光有些呆滯。

三年前他殺了多少人，自己都記不清了。

又怎么可能想得起那一對父母死時的那抹微笑。

看到他這個樣子，顧秋只是搖了搖頭，站起身離去。

“人在做，天在看。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可笑，可笑。”

下一秒，一根帶著火焰的木頭樁子便砸到了山賊的腰上。

此時的王樂瑤，才十一歲。

……

報了仇之后，王樂瑤便已經沒有什么追求了，多次想要自盡，追隨著自己父母而去。但顧秋總是把她從鬼門關前帶了回來。

“你要記住，”顧秋拍著王樂瑤的肩膀，“這個世界你還沒有看過，它很美好，你不能被仇恨所蒙蔽了雙眼，而忽視了世界上的其他美好事物。世界很大，需要你一步一步的去丈量，我會陪著你看遍世間風景，所以可以答應我，別再做傻事了嗎？”

一知半解的，王樂瑤輕輕點了點頭。

從此，在大陸各地多了一對組合，一個青年帶著一個小女孩游歷在各大著名的城鎮，人族，妖族，都留下過他們的足跡。

而這一次陪伴，便是數十年。

王樂瑤一天天的長大，但她卻發現，一直陪著她的這個人沒有一點變化。

模樣和她印象中第一次見他一模一樣。

“師父，你怎么都不會變老的——”年齡已經接近三十的王樂瑤有點生氣地嘟著嘴，氣呼呼地盯著顧秋。

在顧秋面前，她永遠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女孩。

面對這個問題，一向會回避的顧秋這次輕輕笑了笑，居然回答了：

“因為，我是仙人吶。”

王樂瑤罕見的沒有反駁，因為她腦子里有個潛意識告訴她，這可能是真的。

她只是低下頭，腳尖踢飛一塊小石子，弱弱的回答了一句：“哦。”

白駒過隙，時光荏苒。

時隔五十年，他們兩個人又回到了當初隱居了三年的地方。

此時的王樂瑤已經走不動路了。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與普通人比起來，可能就只是會點術法，身體素質比正常人好一點吧？

她的行動都需要靠著顧秋的攙扶了。

顧秋為她造了一張躺椅，平日里無事的時候，她就躺在上面安安靜靜的享受著陽光帶給她的溫暖。

顧秋每天出去打獵，為她準備食物，他倆又過上了與世無爭的生活。而此時，人族正在和妖族為了一塊土地打的不可開交。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看著夕陽下回來的顧秋，她仿佛看到了五十年前的場景，她訓練的時候顧秋也是這樣，帶著打來的野兔野雞什么的回來，為她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這是她一天辛苦訓練的獎勵。

“你還真是仙人啊……”看著依然年輕英俊的顧秋，王樂瑤的唇角慢慢掀起，這一幕也在此刻定格了下來。

當顧秋走到的時候，王樂瑤已經停止了呼吸。

顧秋在她的尸體前站了一會，他的背后便出現了兩道身影。

一黑一白，身上覆蓋著條條鎖鏈。

陰差——黑白無常。

“節哀。”黑無常陰氣沉沉地道。

“正好地府上一任孟婆快要到極限了，你看要不要？”白無常試探著問道。

“你們看著辦吧……”顧秋很明顯有點心情不好，揉了揉眉心，抱起輕飄飄的王樂瑤，走向了后山。

那里有著她自己準備的墳墓。

一道無意識的魂靈被黑白無常兩人帶著，緩緩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