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榮府府衙官舍。

“本官的病可是好了？”顧懷兮躺在床上問道。

“大人的病已經(jīng)治愈得差不多了。”婦人細細把完脈后回答道，“只需要最后再配合一次針灸便能痊愈。”

顧懷兮見她從醫(yī)藥箱子里取出一袋銀針，這銀針粗細與死者頭頂?shù)你y針相似。

“大人，可能有點疼，切勿亂動。”婦人拿出銀針便往顧懷兮頭頂扎去。

沒過一會兒，婦人見顧懷兮昏睡過去，嘴邊冷哼一聲：“貪官污吏，你魚肉鄉(xiāng)民百姓的日子到頭了。”

說著便從腿上抄起一把匕首朝床上昏睡的顧懷兮刺去，頓時血流如注，婦人的表情越來越猙獰。她用刀子劃開皮肉，掏出床上貪官的心，雙手捧著那鮮紅的心臟，嘴里念念有詞：“都是紅的！都是紅的！心都是紅的，做出的事情為何那么黑！”

躲在房梁上的三人看到這一幕情景，感覺甚是惡心，沐琰捂住嘴，盡量控制住自己嘔吐的欲望。

“你們都去死吧，你們所有人都該下地獄！”婦人眼睛血絲暴露。

“黃夫人！”

梁上的三人飛身而下，顧懷兮喊道，將她喚回了現(xiàn)實。

“誰？！你怎么？”那名婦人驚恐地看著前方好好的顧懷兮。

“我怎么還活著？你再往身后看看。”顧懷兮眼神示意。

身上床上一只山羊鮮血染被，她的手上正捧著羊的心臟。

“怎么會？不可能、不可能！剛剛明明是你！”婦人不敢置信，手上的心臟滾落在地。

白皓腕從門外走進，手里拿出一個小紅瓶:“師父調(diào)制的攝魂香可真管用。”

“什么、什么攝魂香？”婦人連連后退。

“把人帶進來！”顧懷兮說了一聲，外面的捕快便把壓制住的楊知縣帶了進來。

“楊知縣，你好大的膽子！”顧懷兮一說話，氣勢十足，嚇得楊知縣直接跪下，“你縱容他人殺害朝廷大臣，助紂為虐，何以擔任一方父母官！”

楊知縣突然老淚縱橫，說不出話。

“不關(guān)知縣大人的事兒，此事兒乃民婦一人所為！”那婦人趕緊沖上前擋在楊知縣面前，“楊知縣是位好官，是位好官啊！”

“好官？”顧懷兮反問一句。

楊知縣深深嘆了一口氣:“顧大人，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

“知縣大人！”那婦人還想阻止，卻被楊知縣攔了下來，他深知如今這一切是瞞不過六扇門神捕了。

此婦人本是死去知府大人的夫人，喚作黃煙，她之前只是一介賣魚女，卻被剛上任的知府黃青巖看上，她不從，知府便派人抓了她的父母，在幾番掙扎下，她父母黃青巖所殺害。她只好狀告到官府，奈何整個定榮府的官員都不想得罪知府，除了楊知縣暗中幫忙，然而楊知縣只是一介小官，猶如蚍蜉撼大樹，動搖不得。無奈之下，她只好委身嫁給這樣的禽獸，伺機報殺父母之仇。

嫁給知府之后，發(fā)現(xiàn)他不僅巧取豪奪，還與定榮府官員一起搜刮百姓的魚肉鄉(xiāng)里，于是她便想朝廷法律動不得這樣的貪官污吏，那她就自己來，即使粉身碎骨。

她會一些簡單的醫(yī)術(shù)，知道上星穴在一定的力度下可以致人昏迷，便央求楊知縣幫忙在平日的衣服上抹著致人頭疼得毒粉，故意接近那些官員。這樣，他們就會尋找大夫，那她就可以在楊知縣的引薦下自然而然地殺害他們。

幾人聽完，十分震撼，天子腳下尚有貪官污吏，更何況在這遠離京城的地方，一官獨大一手遮天。

“你就知道城里的這些大夫都治不好這樣的頭痛之癥？”夏小橋心中駭然。

“治不好，就算治得好他們也不會治的。”顧懷兮上前一步，“這些官員的死亡恐怕不止你和楊知縣吧，整座定榮府的大夫都幫了忙。”

是啊，這些官員的死亡，還有許許多多人的幫忙。那毒粉就是從醫(yī)館里拿的，那特制銀針和剖心利刃是鐵匠鋪給的，尸體也是楊知縣帶著下屬清理的……若說兇手，恐怕整個定榮府的百姓都是幫兇。

“那你剖心是為何？”殺人理由都能接受，夏小橋覺得最詭異的地方就是這殘忍的剖心。

婦人突然笑了起來，停下來黑著一張臉道:“看看這些人做著這么黑暗的事情，那顆心到底長什么樣！”

婦人說完后笑得越發(fā)悲憫:“看這頭上三尺青天，它看不見這定榮府是官員的歡樂場，窮苦百姓的地獄嗎！”

“你為何不進京告御狀呢？”夏小橋問道。

“小姑娘，你也太天真。我若是告御狀，恐怕連這定榮府都出不去！”婦人又臉色陰沉起來，“就算上了京城，說不定官官相護，哪兒有清白可言！”

顧懷兮雖然內(nèi)心已經(jīng)知道一些事實，但是聽他們說出來所有真相，還是覺得心情異常悲涼，這個案子涉及整個定榮府百姓，法律無情人有情，要如何判？

“楊知縣，你還有什么話可說？”顧懷兮上前問道。

“顧大人，所有罪責下官愿意承擔，下官知曉大人跟知府那些人不一樣，請大人法外開恩。”楊知縣知道黃夫人謀害了那么多朝廷命官，自己亦是幫兇，罪孽深重，但定榮府的百姓都是深受其害的無辜之人。

楊知縣看到顧懷兮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的氣質(zhì)清冷孤傲，根本不是陰暗之人，他這幾日的表現(xiàn)就是為了引真兇出手。

“大人！楊知縣他不是壞人啊，他是一位好官，他都是為了定榮府的百姓才讓自己陷入此境地的，不關(guān)他的事兒，全是民婦的錯！”黃夫人跪在顧懷兮跟前，祈求道。

“楊知縣，黃夫人，國有國法。楊知縣，你身為一方父母官，卻作為幫兇，根據(jù)律法，五品以下官員當以斬首示眾。”顧懷兮正要說道。

夏小橋于心不忍，拉拉顧懷兮衣襟：“顧大人——”

顧懷兮看了一眼夏小橋，繼續(xù)道：“但法律不外乎人情，鑒于楊知縣為官期間政績良好，深受百姓愛戴，死罪可逃，活罪難免，特判剝?nèi)ス俾殻K身不得為官。黃煙殺害六名朝廷命官，押下去，秋后問斬。”

百姓大害，莫甚于貪官蠢吏。

才能濟世何須位，學不宜民枉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