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G5城市西北角的營房區、相距博士和乾公子暫且棲身的那間軍官營房半里地的、東邊的一個簡陋的小屋里，鐵山和X戰警正面對面坐著吃飯。眼前擺著X戰警買來的一壺酒，還有半袋子烤花生。X戰警往兩個茶杯里各斟了半杯酒，把一杯遞到鐵山面前，不無埋怨地說道：“咱倆想得太簡單了，活生生坑死了人家記者姑娘，唉……”

他倆是剛從電視上得悉米莉身亡的事。警方對此事的結論是“情殺”，但老哥倆斷定肯定和那枚芯片有關。聽著X戰警的話，鐵山緊咬著鋼牙，恨恨地嗑著花生米，然后說，他已經探聽到殺害女記者的人了，就是利先生手下的一個大個兒，“瞅機會我就做掉他！不能讓人家女孩子白白賠上一條命！”

“到時候叫上我。”X戰警說，猛地灌了一口酒。

鐵山接著說，警方遲早也會找到自己，只要被他們發現，自己這條命就算是在閻王殿里報到了。所以，他要趁著還有口氣兒，把自己知道的、在馬爾斯島上看到的一切，都公之于眾，而且越早越好。

“有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說，”X戰警抿了一口酒，揣摩了片刻的措辭，緩緩道：“你一直懷疑馬爾斯島那邊在搞什么陰謀，或者說在找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但所有這些只是你的猜測，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證據。老弟我的意思是，既然沒什么證據，你這么干，是不是有點兒……”

“有點兒什么？”鐵山不滿地看看老戰友：“我上面并沒有挑明他們在干什么，用的都是推測的口吻，是在提醒大家別輕易上島。另外，他們確實不是在搞什么海上生活區。這個我可以拿腦袋擔保！別忘了，我在中東那邊干過這種工程……”

“犯不著起這么重的誓，”X戰警“嘿嘿”一樂，舉起酒杯：“來，干一個！”兩人一口喝干了杯中酒，X戰警問鐵山：“你昨天說，這兒附近又來了一個人？”

“嗯。有兩三天了，平時開著一輛破車，就住在西邊，十分鐘的路程，那片營房區里?！?

“那地方我知道。多少年了，連鬼都懶得去，居然還有人過去？就他自己？”

“大概是。嗯，我好像以前在哪兒見過那哥們……嗯，想不起來了，反正看他身影挺眼熟?！?

“小痞子吧？”

“不清楚。反正不像什么正經玩意。來一口！”

“干！”

他們說的，是博士。

這個時候，博士并沒有在營房區的“家里”。他把乾公子獨自關在屋里，自己卻在王道的辦公室里。

幾天前，博士跟高思說了他的打算后，高思按照王道和高遠的指示、并沒有給他明確的答復。幾天過去后，博士擔心節外生枝，有些坐不住了：他和乾公子臨時投宿的那棟營房，一沒水，二沒電，吃飯還好辦，路邊隨便買點兒就能解決，取暖卻是個大問題。已經十二月了，G5所在的東陸國東部地區著實下了幾場雨夾雪。冰冷的冬雨混雜著片片雪花，給整個G5裹上一層凜冽濕滑的冰衣，氣溫也隨之逼近零下10度。博士和乾公子縮在營房里，靠著點燃那些從附近拾來的廢紙和破棉絮驅趕寒意。夜里，兩人根本睡不著，從晚上一直哆嗦到清晨。

還有，博士感覺這附近似乎有人發現了營房里的火光，不止一次溜到旁邊、躲在對面的一間營房后面朝他倆這邊窺視著。博士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乾公子是他這輩子最大的賭注，如果成功，后半輩子錦衣玉食，否則，身首異處。所以，今天他迫不及待地約請了高思，要面談關于窺甲的事。高思估計自己很難應付這個油頭滑腦的家伙，在請示高遠和王道后，將見面地點安排在了王道這邊。博士自恃手里攥著王牌，沒有多想，同意了高思的安排。

現在，王道的立德醫療集團董事長辦公室里，入口對面靠窗的一排沙發里，坐著王道本人，還有高遠和高思兄弟；一個坐在靠門口的單人沙發里的年輕人翹著二郎腿、手里擺弄著一串醬紅色的龍眼菩提。他正是博士。

博士的貼身衣袋里，裝著乾公子的DNA信息——毛發。他已經將自己的意見再次向王道和高遠陳述了一遍，并打出手里的那兩張王牌：鐵山的下落和袁子維窺甲的秘密。雖然他并不知道鐵山現在的位置，因為那天晚上跟蹤X戰警后，他曾再次前往X戰警從前的那個老窩，發現兩人早溜了。

王道的意思，和幾天前一樣，窺甲是個系統工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需要全盤的考慮。況且，并不是所有的DNA信息都能制作出與其原體一樣的窺甲。如果DNA稍有破損或者瑕疵，項目照樣會擱淺。“所以，我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DNA留下，我會安排專人詳細檢測和分析，看看是否完美無缺?！蓖醯老蜃陂T口的博士說，“另外，如果你需要什么經濟支持，我可以給你開張支票。一分鐘以后，你就再也無須為錢發愁了?！?

博士的胃口當然不限于一張支票，他覺得這是在打發他?！澳銈兛梢蕴峁┘夹g資料，也就是兩個月前廖先生想拿到、沒有拿到的那份資料。請不要低估我的智商，這玩意，只要有資料，我自己也能搞定。”博士說。他認為沒必要再遮掩什么了，就把廖先生的事說了出來。

在座的三個人一驚：原來廖先生是博士安排的。這么說他早就有利用窺甲的打算了！

王道盯著眼前這個面龐白皙、手指纖細、書生一樣的年輕人，緩緩道：“那么，我冒昧地問句，廖先生死了，這事……”

“這事是我干的?！辈┦繌娜莸鼗氐?，然后頗為傲氣地看著面前的幾個人。

王道想問他為什么殺害廖先生，又覺得有些多余。王道看了一眼身邊的高家兄弟，想從他們那里找到繼續談話的談資。高遠和王道對視一下，問博士：“我們知道你用乾公子的窺甲想做什么，你就不怕我們把這事抖落出去？”

“你們不敢?！辈┦啃赜谐芍?。

王道和高家兄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辦公室陷入沉默，只有門口那邊傳來博士把玩菩提串的“嚓嚓”聲。

從博士進門到現在，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博士從來沒有安安穩穩地坐過這么長時間。他屁股不停地來回挪動著，調整著姿勢來緩解疲勞。見三人都不開口，博士明白再說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突破。他站起身，晃了晃酸痛的腰身，從兜里掏出那個裝著乾公子DNA的小袋子、扔到茶幾上：“最多三天，我要看到這個人的窺甲，或者技術資料。否則，我什么都不要了，而且我也能保證你們失去所有的！”說罷，博士走出王道的辦公室。

看著博士破釜沉舟、志在必得的背影，王道問高遠：“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