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周馥之打氣、鼓勁兒，阿拉齊幾天前確實派專人給G5送來了五十名驚為天人的阿拉伯女郎。當然，這些女孩送到G5，不能以“上島陪侍”的名義，而是宣稱代表酋長國前來學習東陸國的發展之道。這個說法很是動聽。作為負責運送這批女郎的利先生，從中挑了兩個最為中意的，一個自己享用，另一個則給了博士。

博士對女色向來跟飯后甜點一樣，可有可無。他向利先生深深鞠了一躬，摟著那個渾身散發著濃烈的香水和刺鼻的孜然混合味兒的女孩走出利先生的房間。不過，博士沒有把女孩領進自己的房間，而是拐了個彎、去到哥利亞那邊。

“大哥，辛苦了，如果你不嫌棄……”一邊說著，博士一邊用眼神將女孩送到哥利亞面前。哥利亞從前經常去威山路的堂口，對博士也比較熟悉，但熟悉歸熟悉，印象卻不怎么好，覺得他這人油嘴滑舌、面善心狠，遠不如煙槍。尤其是博士居然忘恩負義、偷走乾公子，后來又投奔麗公館。麗公館與威山路雖然“一脈相承”，但博士的做派終究算是“背叛”。由此，哥利亞對他的印象更是大不如前。何況史前巨人對女孩沒多少興趣，他朝博士揮揮手：“出去，你倆都出去?！辈┦柯犃耍缓镁昧?，晃了下腦袋，走出房門。

從來到利先生這里，博士就察覺到哥利亞對自己不滿。他本想借這個機會緩和一下關系、拉攏一下曾經的老大哥，沒成想馬屁卻拍在馬蹄子上。走出房間，博士鼻子里“哼”了一聲：“傻大個兒！”他也沒心情搭理那個阿拉伯女孩，讓對方自己找地方消遣去。隨后，博士在附近溜達了兩圈，來到利先生的房間門口。那里，有兩個紫衫人站在房門兩側。博士明白，利先生正在跟另外一個阿拉伯女郎忙著“業務”。這個時候，誰也不能打擾。幾分鐘之后，女郎開門出來，扭著胯部飄飄然地消失在走廊盡頭。博士又稍候了片刻，推門走進房間。

房間里，利先生只穿著內褲，仰靠在沙發上，滿臉的意猶未盡。見博士進來，他招手讓對方坐到自己對面的椅子里：“有事？”

博士點點頭。他說，利先生此前曾經提到過，二十年前按照上峰的命令、在一個地下車庫里殺死一個名叫申伯君的男子以及他的夫人，但兩人的孩子失蹤了。因為是一個剛滿三歲的小孩，利先生也未在意，回復上峰說所有人都除掉了?！凹热皇悄纳纤咀屇龅舻娜?，又請您親自出馬，那應該是極端重要的人物。他臨死的時候，有沒有可能對他的孩子交代了什么重要的信息。這個信息，如果確實存在，會不會牽涉到馬爾斯島？”博士對利先生道。

利先生透過金絲眼鏡、盯著對面的博士，看了他好半天，看得博士心里有些發毛。

這樣看了博士一會兒，利先生緩緩開口：“有道理啊！”

博士所以想到了那個尚在人間的小孩可能獲得的信息、關系到馬爾斯島，是因為利先生已經向他透露：當初讓利先生做掉申伯君的，正是現在的G5一把手、市長周馥之！

G5和A9的戰事之前，周馥之是本市一個有軍工背景的化學研究所中、某個專事新能源研發的部門領導。他的直屬下級，就是剛從德國歸來不久的申伯君和他的夫人俞素。因為曾與利先生打過多年交道，周馥之將利先生安排在自己身邊、充作副手。不過，利先生對化學一竅不通，他平日的工作主要就是照顧周馥之的日常生活，當然，還包括一些周馥之不便于出面的活動，比如處理申伯君這件事。

如此說來，博士的分析不無道理。利先生當初確實奉周馥之的命令、殺害申伯君，還有申伯君的夫人俞素和他們三歲的兒子申鳴。但俞素當時沒有在場。利先生朝申伯君身上開了兩槍后，一扭頭，發現申鳴不見了。他在周圍簡單查看了一圈，此時有車經過，利先生和手下匆忙離開，沒再尋找?；氐街莛ブ抢铮壬f一家三口都去見了上帝。

因為只是個牙牙學語的小屁孩，利先生并未放在心上；何況為什么做掉這一家三口，周馥之也沒跟利先生說過。他以為只是雙方之間慣常的私人恩怨。利先生認定這個孩子肯定走出車庫后、被哪個人販子帶走換酒喝了。當時的G5，比現在還要混亂許多，知法犯法、執法犯法的事就像街上的狗屎一樣，到處都是。

“那么，”利先生聽了博士的分析、來了興致，他問博士：“你這么認為的根據是什么？”

博士說，他已經查明，那個死在利先生手里的申伯君，早年一直在德國那邊研究某種金屬能源、并取得了不錯的進展。申伯君在G5的工作，是繼續從前的研究，周馥之也一直置身其中，因為他是申伯君的頂頭上司。馬爾斯那邊在苦苦尋找的東西、一種能源，會不會是申伯君當初發現的那種？而利先生受周馥之之托、逼問申伯君卻沒有拿到結果的數字，會不會和這種新能源有著至關重要的聯系？

聽了博士的分析，利先生的眼睛定在對面的墻上足有好幾分鐘，然后問博士：“你說的很有道理、非常有道理！那么，現在的問題就是找到那個小孩。你覺得那個小孩如果活著，應該在什么地方？”

博士聳聳肩。這他哪能知道？博士雖然腦子好使，卻沒有能掐會算的本事！

利先生穿著內褲，端著雙臂在屋里走來走去，一邊“嘖嘖”地嘬著牙花子、一邊搖頭嘆息。半晌，他吩咐博士：你讓哥利亞馬上通知雷局長，不管用什么方法，把整個G5所有姓申的都過濾一遍。主要是二十三歲左右的男子。另外，馬爾斯島那邊也讓雷局長問一下，萬一給送過去了呢。

博士聽了利先生的話，沒有表態。他踱到利先生跟前，說：“如果這個小孩被人救下了，他肯定會隱姓埋名的，或者干脆離開G5。所以，雷局長恐怕查不出什么……”

利先生點頭：“你說的我明白。但如果查，只能先從G5這邊查。老雷要是沒消息，我們再想辦法……”兩人正合計著，利先生的電話響了。他朝博士揮了下手，博士退到門口，離開了房間。

來電的是周馥之，他讓利先生方便的時候來市政廳一趟?！坝屑孪雱隈{你?！敝莛ブ陔娫捓锟蜌獾卣f。利先生笑吟吟地回道：“您客氣了，我馬上過去?！?

利先生放下電話，嘴里念叨著“我也正想找你呢！”他穿好衣服、戴上禮帽、朝門外喊了一嗓子，讓手下馬上備車。

半小時后，利先生如約來到周馥之的辦公室。雙方坐定，周馥之開門見山、請利先生為中東酋長國的一批設備開辟一條通道。

“什么設備？”利先生問。

“當然是工程設備了?！敝莛ブ行┎粣偂?

“工程設備？以前的工程設備，都是運到G5之后，我們負責運到馬爾斯那邊。這回怎么……”

周馥之解釋說：這批設備涉及一些尖端的、目前還沒有公開的技術，阿拉伯人不希望被外人知曉。所以請我們單獨開辟一條航線。因為馬爾斯島在東陸國和日本領海之間，距離公海有一段三百多海里的航程。“這三百多海里，就需要老兄你來解決了?！敝莛ブ畬壬f，語氣有些不易察覺的討好，但臉色依然很威嚴。

昨天晚些時候，周馥之接到阿拉齊的電話，對方說，此前提到的那個激光鉆探機的研制已近尾聲，如果一切順利，近期就將從圖紙變成實物。所以，需要G5方面想辦法開辟一條從公海到馬爾斯島的航線。雖然硬闖也行，但如果被其他國家發現，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現在的情勢，馬爾斯島第一，其他的事能避免就盡量避免。所以今天，周馥之把利先生請來，讓他幫忙在地圖上“畫一道線”。

“畫一道線？”利先生微微一笑，“您說得很輕巧，但實際操作起來，很多事情都需要協調，遠遠不是畫一下就能解決的。那些鄰國暫且不論，中央政府海事局那邊就夠咱吃一壺的?！崩壬f完，兩手一攤，看著周馥之。

周馥之把椅子挪到利先生面前，低聲問：“明人不說暗話，你想要什么吧？”

利先生“哈哈”大笑兩聲，連連擺手：“周市長，您太客氣了！作為您的忠實部下，我哪敢提什么要求。不過，既然您提起來了，那就恕在下斗膽問一句：馬爾斯島究竟在做什么，或者說，在找什么？”利先生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都沒眨，一直盯著周馥之的面龐。

周馥之鎮定自若地望著利先生，半天不說話。他走到窗前，看著外面渾渾噩噩的城市和同樣渾渾噩噩的市民，回到利先生面前，煞有介事地朝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對老部下說：“這件事，我也不想再瞞著你了。實話跟你說，我們在做一個海上的軍事基地。這個基地是酋長國贊助的，由我們G5來完成。事成之后，我們可以得到一大筆……”

“算了算了！”利先生把腦袋朝后仰了仰，擺著手道：“市長大人，都這會兒了，您還是對我藏著掖著。咱老哥倆之間就再也沒有實話了嗎？”

“我剛才說的就是實話。如果你不信，就當我沒說?！敝莛ブ首靼脝实負]揮手，“航線的事，大不了我另外找人。沒事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利先生嘴角微微一揚，慢悠悠地站起來，走到周馥之跟前：“您就說吧，到底是不是在找東西？”

周馥之身子微微一震，與利先生四目相對，彼此就這樣互相看著。隨后，市長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找東西？你怎么想到這兒了？真是人間奇才??！請便吧?！?

“您甭管什么人間奇才，你就說是不是在找東西吧！”利先生勝券在握地問。

“神經！那你說，找什么東西？”

“這正是我要問您的?！?

“無稽之談！”周馥之“啪”地拍了下座椅扶手。

利先生卻不急不惱。他繼續笑呵呵地說：只要市長大人將馬爾斯島的秘密告訴他，他就把當年那個瘟疫的秘密交給周馥之。周馥之一聽“瘟疫”二字，火“騰”地竄了上來。他氣急敗壞地吼道：“這件事，你已經威脅我十多年了！有本事你就拿出來，大家同歸于盡！”

“算了算了，”利先生趕忙安撫老市長，“您別上火，開玩笑的。嗯……就當兄弟我剛才沒說、什么都沒說，放了個屁。OK？您息怒、息怒。馬爾斯島的偉大事業還需要您這樣的偉大舵手呢不是？”

看著嬉皮笑臉的利先生，周馥之感到對方已經摸清了自己的底牌，卻又故意掖著不說、等著他開口。市長氣呼呼地挪到旁邊另一支沙發上，利先生也跟了過來，輕輕坐到市長大人的旁邊，意味深長地說：“其實呢，我剛才只是隨便一問。有些事，您不說，我也知道。或許，我知道的比您還多?！币娭莛ブ汇叮壬^續道：“當年，申伯君的那個小崽子，其實并沒有死。我收留了他。二十年前的車庫里，申伯君臨死的時候，告訴過他兒子一個秘密，就是您讓我逼問他的那個秘密，馬爾斯島的秘密！”

周馥之聽了，頓時毛發倒豎、怒目圓睜。他死死地盯著利先生的雙眼，臉色也因為突如其來的狂怒而憋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