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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世仇

  • 窺甲
  • 托馬斯劉
  • 3448字
  • 2020-09-19 19:42:42

幾乎所有的戰爭,都跟資源或者能源有關。2155年底G5和A9之間爆發這場戰爭,也不例外。其實,這場戰爭稱之為“戰事”更為恰當,畢竟波及的范圍和影響力都相當有限。

前面說過,自身原油的枯竭、阿拉伯油田的覆滅以及歐美等國的排擠打壓,使東陸國的能源儲備面臨巨大的危機、只能在自己家里埋頭找油。一開始,大家都不抱什么希望,畢竟幾十年來,近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已經掀了個遍,所有已知的油田里,原油儲量僅剩屈指可數的那么幾滴。但該找還是要找,否則不僅影響生產生活,更威脅到政權的穩定。

功夫不負有心人,或者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戰事爆發的前一年,經過無數次的翻箱倒柜,東陸國居然真地發現了幾口儲量可觀的油田。其中最大的一口即位于A9市的東南部,也就是那天晚上煙槍他們搞定“好買賣”的地方——通港路北面幾公里處。這口油田也因之被命名為“A9油田”。

A9油田的儲量驚人,引起了很多城市垂涎三尺的覬覦。一群前胸貼后背的餓鬼,你在他們跟前擺一罐壇子肉,誰能無動于衷?但A9所屬的第八大區嚴禁其他勢力染指油田。按著當時東陸國的政治形勢,18個大區之間政治、經濟相互獨立,互不干涉,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緊俏的原油更是如此。

但和A9一路之隔、隸屬于第九大區的G5卻不這么想。他們給當時的A9市長發出一紙公函,大概意思就是:油田所在地曾屬于G5,基于此,希望兩市聯合開發,互惠互利。

東陸國政變之前,油田所在的位置確實屬于G5,但此一時彼一時。何況這幾年來,G5根本沒提起過領土要求,現在人家發現油田了,又翻出老賬本,是不是有點兒說不過去?

人嘛,都是這樣,富在深山有遠親啊。

G5也有自己的苦衷。因為分屬不同大區,他們和A9之間極少往來。但G5除了王道的醫療集團、袁道安的建筑集團,還有幾家沿海航運,基本上沒什么拿得出手的產業,一百多萬市民要么無所事事地混吃等死,要么裝模作樣地干著自己的“事業”、換取少得可憐的薪水。雖然政治見解不同,但畢竟是同祖同宗的幾千年的同胞,大家一起開發兩家范圍內的油田,看上去確實無可厚非。

至少很多G5市民是這么想的。但這只是G5的一廂情愿,A9斷然拒絕了那一紙公函。

彼時的東陸國,各個大區、各個城市都養著自己的軍隊,多則數萬人,少則萬八千,一言不合就刀兵相見,而且是說打就打,完全不用看中央政府的臉色。

A9和G5之間的戰事也是如此。

2155年底,A9市民正在籌備即將到來的元旦,全市上下一片歡樂祥和。冷不防,幾枚導彈“唰唰唰”地劃過夜空,在A9市區的幾個地方爆炸。

G5正式向A9開戰了!

論軍事實力,G5顯然在A9之上。但經濟上更勝一籌的A9暗中從所在的第八大區其他城市招來大量雇傭兵。幾個回合之后,G5漸漸難以招架。

眼看著G5就要偷雞不成蝕把米,成了舉國笑料了,A9卻在此時遭遇一場莫名其妙的瘟疫。

這場來勢兇猛的突發性疫情從A9的邊境一直擴散到內部,甚至殃及其他城市,死者近千人,被感染的幸存者也暫時失去了勞動和戰斗能力。引發疫情的病毒到底從何而來,很多觀點認為是一枚炮彈擊穿了位于A9市區南部的一家醫院冷庫所造成的。這么說來,炮彈只能是從A9那邊打向G5的,算是A9自作自受。

這個觀點只是猜測,當時兩座城市到處戰云密布、刀光火影,誰也沒心情追究疫情的起因;戰爭過后,狼藉滿地,百廢待興,想查也無從查起。

不過,因為疫情,戰爭的天平倒向了G5。

就在G5軍方打算乘勝追擊、把A9從地圖上抹去的時候,中央政府終于忍無可忍,喝令雙方到此為止:不管誰贏誰輸、誰賠誰賺,誰膽敢再開一槍,全國都打你。

上峰的一道命令,A9和G5暫收兵戈,但兩座城市從此結下了梁子。這個“梁子”不僅是兵戎相見的仇隙,而且中央政府還責令G5必須向A9償付大筆的戰爭賠款。因為挑事的是你。

G5當然不服。兩市的最高行政長官分別前往中央政府,幾個回合唇槍舌劍之后的結果是:賠款照舊,不過降了大約三分之一,且分二十年償清。

G5知道再爭下去也是徒勞,畢竟曲在己方,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G5、A9,唇齒相依的兩座城市從此成了世仇。

這之后,雙方在邊境(通港路沿線)修筑了涇渭分明的壁壘,嚴禁己方民眾跨越半步。

戰事結束沒幾年,A9的市長乾圖動用各方關系、升任中央政府財政部的副部長,離開了A9。G5這邊,因為參戰有功,當時只是上校軍銜的周馥之獲得了不小的名望。他在戰后沒兩年即退伍參政,先是任職于市政廳的干事,然后是副市長助理、市政府秘書長,并終于在七年前坐上了G5市長的交椅,直到今天。

周馥之今年剛過六十,卻已是滿頭銀發。老市長上任之后,為G5的方方面面操碎了心。

22世紀六十年代的G5,因為整個東陸國的經濟蕭條,加之和A9的那場戰事,除了少數的幾家企業,已是百業凋敝。大部分的企業不是關門大吉就是茍延殘喘,這也是導致很多閑散人士出現的原因。

不過,去年夏季動工的馬爾斯島工程,卻是G5整個社會經濟復蘇的信號,也成為G5產業的重中之重。

馬爾斯島工程,是一座用于緩解市區人口的大型海上生活區。我們已經知道,繼阿拉伯人之后,很多沿海國家也陸續興建了同類項目。東陸國出于成本的考慮,雖然海岸線很長,但海上生活區卻寥寥無幾,馬爾斯島算是其中之一。其實,當前的G5人口并不算多,不過一百多萬。但那10%的有產者早已厭惡腌臜骯臟的空氣和舉目即是的丑陋的鴿寨。這10%迫切希望改變生活現狀。兩年前,袁道安率先提出了這個“馬爾斯島”計劃,立刻獲得以周馥之為首的市政廳的支持以及絕大多數市民的響應。

馬爾斯島工程的擁躉,不限于富人,很多窮人也投了贊成票:那幫腦滿腸肥游手好閑的看不慣咱們,咱還看不上他們呢;他們滾蛋了,剩下的土地、還有土地上的其他東西,正好物歸原主。何況,袁道安承諾,不光是權貴階層,那90%的中下層民眾也將通過抽簽、獲得分享馬爾斯島優渥生活的權利。

馬爾斯島生活區的開發構想,就是在距離G5市2870公里處,將鉻、釩、鈷、鈦這四種硬度最高的金屬制成的合金立柱打進海底的巖石,在立柱上搭設同樣材質的、厚度達五米以上的超高硬度金屬平臺,然后在平臺上建設各種形態的物業,高樓大廈、水榭亭臺、運動場館以及各種類型的居家單元,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醫療、消防、治安等。生活區的投影面積據說將近二十平方公里,建筑面積更是驚人,能容納至少十萬人長期在此吃喝拉撒,繁衍生息。

那天夜里,“刀疤臉”的漢子正是藏在配電柜后面、從馬爾斯島的工地上潛回G5、駕駛盜來的警車橫沖直撞地逃離碼頭,并與迎面駛來的高思的轎跑撞了個正著。

說到這里,我們再聊聊高思。

9月28號晚上的那起車禍后,經過蓮山醫院的幾名頂級專家幾天幾夜的救治,終于把高思和袁子芊兩人從死神手里搶了回來。兩人雖然重獲生機,卻一個成了傻子,一個成了癱子。

這個癱子,就是高思。

劇烈的撞擊和長時間的被水浸泡,造成了高思脊椎上半部的錯位和斷裂,也導致這個男孩腦部控制下半身的神經元嚴重受損。即使是當前G5神經醫學的權威,高遠也對弟弟的病況束手無措。“損壞的神經太纖細,有些已經碎裂成渣,游離在肌體當中。這些都是無法恢復、不可逆轉的。也許以后會有什么先進的技術,但就目前來看,”高遠不無遺憾地說,“后半生,他大概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剛聽到這個消息,高思曾產生過“了斷自己”的念頭,特別是得知袁子芊肚子里的小生命也隨著車禍化為烏有,他更是心如死灰。

小生命的事,袁子芊只跟高思說過。一直對愛情朦朦朧朧、似懂不懂的大男孩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天啊”,好像自己造下了十惡不赦的罪孽。他的臉色刷白,繼而又窘得通紅,兩只手也無處安放。袁子芊見狀,“噗嗤”一聲笑了。她真沒想到能把高思嚇到這個程度。

“要不……我們結婚吧?”女孩問。

結婚?這種事高思不是沒有想過,何況他也不是那種完事甩手就走的貨色。只是這個狀況來得過于突然,他無法想象自己這樣孩子氣未脫的人、如何去照顧另一個孩子,也許還是兩個。“我、我問問家里人。”他咬著嘴唇回道。

不過,高思食言了,他沒有問過家里的任何人。不為別的,而是因為膽小和羞怯,他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另外他也沒有“家里人”,父親高見奇、哥哥高遠、妹妹高美杉都跟自己沒有血緣關系;身生父母早已在他懵懵懂懂的三歲的時候就先后故去,至今也不清楚他們魂魄的最終歸宿,養父高見奇曾許諾幫著高思打探,卻一直杳無音信。時間長了,高思也不好多問。

所以有些事,比如袁小姐懷孕、結婚這類情形,高思猶猶豫豫,不知道找誰開口。

雖然車禍初期,這個大男孩曾經悲觀地想要了斷自己,但當他聽說子芊因車禍失去意識和記憶后,高思反復考慮了許久,最終放棄了這個草率的、不負責任的想法:我要活下去,如果可能,還要讓子芊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

“如果可能”,這個“可能”就是窺甲,還有高思正在苦心鉆研的、沉浸其中很長時間的SIC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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