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寧謙。

他的出現，仿佛鶴立雞群般引人注目，尤其在客棧里女子們的眼中，仿佛綻放出耀目光華，令人心生傾慕。

沈寧謙雙目四望，見到姜瀧，他挑了挑眉。姜瀧看著客棧女掌柜湊了過去跟他說了些什么，沈寧謙點了點頭，接著便朝著她走來。

姜瀧坐著沒動，心中想著來的正好。

沈寧謙剛一走近便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屁股剛挨上凳子，就聽姜瀧輕聲問道：“那妖物尸體可有處理？”

那語氣嚴肅認真，不愧是仙門弟子，死板無趣。

“一把火燒的灰燼都沒留。”

聽見這話，姜瀧略放心了些，雖然不怎么信任沈寧謙，但她也沒必要操心太多。她舒展了眉眼，說道：“那就好。”

沒等沈寧謙說話，她繼續道：“不知那日后來發生了何事？”

已在這小鎮停留幾日，她已想離開此地繼續前往西南，之前便從旁人議論中得知那山林遇害的鎮民尸身都已尋回，昨日鎮上一片哭聲，今日才算是安穩了些。因不知是何妖物作祟，這客棧里停留的路人都準備早日離開，今日人已少了許多，因著昨日已經走了一批，鎮上人心惶惶，鎮長已經在尋高人前來捉妖。

這些后事姜瀧不欲管，她只心心念念那天發生的事。

沈寧謙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問：“這么想知道？不如姜姑娘先告訴在下你那日為何失態，莫非認識那銀發妖物？”

看著沈寧謙俊美的顏明亮的眼，姜瀧鎮定自若云淡風輕：“不，我認識的是另外一個。”

“血蝠王，想必沈公子應該也知曉吧？”

“半月前，你們天魔宗的人引血蝠王出山，半月后，他死在這偏遠的小鎮山林，我好奇一番，恐怕也應該不足為奇吧？”

一通試探的反問讓沈寧謙笑了起來，那笑聲引人目光矚目，半晌他道：“此處說話多有不便，不如我們邊走邊聊。”

——

這是一片廣袤的山野綠地，因是夏季，滿山遍野花開盛放，香氣彌漫。

兩道人影從遠處快速飛來，若是有人在此，必定會覺得他們輕功高絕。

沈寧謙黑金長靴踩在地上，轉頭朗笑：“我先到，我贏了！”

姜瀧隨后而來，輕飄飄落在地上，裙擺飛揚。她無奈的看著沈寧謙，心道他的幼稚。

剛出小鎮走上大路，沈寧謙便要跟她比試誰的速度更快，一路到此，她在后方慢悠悠的行進，也就他比的認真。

也不知有何意義。

姜瀧往前走了幾步，盡管飛了這么久也不覺疲累，她問沈寧謙：“此處可好說話了？”

耳邊鳥聲清脆，不遠處似乎還有溪流，潺潺緩緩。此時正值正午，夏季炎熱，這路上也沒什么行人，大抵都在避暑。姜瀧與沈寧謙都不懼暑氣，皆不在意，自在的走在這片土地，兩人并肩，中間隔開一人寬的間距。

沈寧謙想了想，低聲問姜瀧：“那我先問你個問題，你如今成為魔道修士，可有什么感想？”

姜瀧不明其意，問：“什么感想？”

沈寧謙呵呵笑：“身為魔道修士，我也算你的前輩了，魔氣入體，感覺如何？”

姜瀧一怔，腦中回憶一閃而過，她面色微變，突然明白了沈寧謙的意思。

沈寧謙一直觀她面色，知曉她已明了，便道：“你既然已是魔道修士，何不認清形勢，魔氣入體痛苦萬分，何不入我天魔宗，以魔道功法緩解，既可以不受魔氣引誘，又可以提升修為。”

姜瀧沉下面容，冷笑道：“難怪自從遇見你你便裝模做樣，原是想引我入你們魔道邪門。”

沈寧謙道：“魔道邪門有何不好？總比仙門來的肆意痛快。仙門一向虛情假意，規矩死板，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大是大非，總是他們說盡！”

“你我立場不同，看見的自然也不同，不必再說，我不會入你們魔道的。”姜瀧沉聲，立場堅定。

沈寧謙看了她好一會兒，嘆了口氣：“你又是何必，你已魔氣入體，除非散盡修為，否則將永遠都是魔道修士，仙門不會再將你視作仙門的弟子，只會認為你是魔道的一員，你做什么都會是錯的，你說什么也都是居心叵測，他們不會再信任你，他們只會將你視作敵人，殺之而后快，就像所有被你們殺掉的魔道修士一樣，沒有例外。”

姜瀧在心中否認他的話，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真的。

這就是她現在的處境啊...

她突然想起從前在樓平長老座下修習，那時她完成了樓平長老布置的一道極難的課業，于是樓平長老準備了兩個不同的法器獎勵她，讓她自己選擇。

那時她年紀尚小，問樓平長老自己可不可以都要，樓平長老笑她貪心，然后微笑著說不行，只能二選一。

她在兩種法器中徘徊，都覺得都是好東西，似乎都對她有用處，她十分為難。

樓平長老見她如此便告訴她，每個人一生中都要面臨無數的選擇，每個選擇造成的結果都不一樣，但自己要分的清哪個是好哪個是壞，哪個是自己心中想要的，雖然選擇有大有小，但道理一樣，小的選擇無關緊要還可以重新再選，但往后人生中，總有那么些機會只有一次的選擇，屆時，便要仔細小心，切不可亂了心智隨意選了，必定要反反復復斟酌一番才可。

那時樓毅長老也在一旁，他對樓平長老的話嗤之以鼻不以為意，告訴姜瀧另一番話，你樓平師伯行事瞻前顧后，在意的事情太多，想得太多，就恐怕吃了虧去，他自以為只有反復斟酌來回思考才是對的，其實是他心量狹小，總要把所有事都要算計個清楚明白才放心，雖然這也沒有錯，但很多事情遠沒有那么復雜。

姜瀧還記得那時因為樓毅長老說樓平長老心量狹小，樓平長老在一旁氣得跳腳的樣子。

這道選擇的難題，樓平樓毅兩位長老意見不一，他倆辯了許久，最后都來問她，哪個說得對。

她記不清當時自己想了些什么，只記得自己當時好像說了句——我都不選。

我都不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