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天邊還留有一抹極淡的白。

姜瀧已經換上了剛做好的衣裳，這是一身簡單而又單薄的裙裝，裁剪貼合，窄袖寬裙。墨藍之色襯得她肌膚白皙，許是因為她是女子的關系，盡管要求衣裳做的簡單便可，但那衣店老板還是在上面加了些別樣精致的繡紋與絲帶，讓本是深沉莊重的藍色中多了些屬于女子的柔和。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這衣裙袖子乃是窄袖，層疊褶皺在手腕處用絲帶系著，看著清爽簡潔，沒有寬袖的沉重，但也因此，一直藏在袖中的小蛇不得不出來，隔著衣物環在了外面。

姜瀧仿佛能感受到它的委屈，不由失笑。

此時，姜瀧和沈寧謙已經離開了小鎮正往西邊的一座山前進。

從面攤老板老張的口中仔細的聽聞事情經過，與之前姜瀧偶然聽到他們的談話別無二致，老張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那紅光奇異，再發現有人失蹤心中不安罷了。

后來姜瀧便等到天色漸暗，取了做好的衣物，再去那面攤周圍一探，得知失蹤之人還未回來，并且有官兵查探，周圍圍了許多人。

從那些議論中，姜瀧得知原來失蹤的并不是只有一人。

于是便有了現在的一幕。

她準備去那山里看看。

若有妖物，自當順手除掉，還這片土地安寧。

沈寧謙一直跟著她，盡管她心中抗拒，但他目的未顯，也許留著他還有些用處，也許能從他身上得知魔道計謀。這么一想，姜瀧便忍耐下來，默認了他的跟隨。

天已經黑透了，漫天繁星圍著一彎細細的月牙，盡管沒有云層遮擋，也沒有多少光芒照亮。

用了法術視物，姜瀧速度很快的來到面攤老板老張指向的地方。

原本響在耳邊的蟲鳴鳥叫在踏入這座山時消失無蹤，一股濃烈的妖氣彌漫在四周。

姜瀧皺著眉，這妖氣中夾雜著一股血腥味兒，不太好聞。

“好重的妖氣。”沈寧謙驚嘆，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他寬大的袖袍中突然跳出一個黑影，三兩下躍上他的肩頭，姜瀧仔細一看，竟是一只純黑的靈貓。

見姜瀧看著他的貓，他勾起唇角，伸手撓向靈貓的下巴，解釋道：“這是我的靈寵，它叫炙星。”

炙星生了雙幽綠森然的眼睛，本是可愛的靈物看著卻讓人心中發寒，只覺暗藏殺機，有一股危險之感。

姜瀧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打量四周，她手臂上纏繞著的小蛇慢慢抬頭，緩緩爬至姜瀧肩上，黑溜溜的小眼睛里似乎有一抹嚴肅，但沒人知道。

沈寧謙看了一眼小蛇，不知怎的覺得它盤在姜瀧肩頭有些礙眼。

他一向不喜歡這種滑不溜手的冷血動物，毛都沒有，觸感惡心，哪有毛絨絨的東西來的舒服溫暖。

他正這么想著，只聽姜瀧聲音沉靜道：“恐怕不是普通妖物。”

這么濃郁的妖氣，自然不會是普通妖物。

沈寧謙應了一聲：“往里走走看吧。”

姜瀧道：“正有此意。”

夜色無聲，樹影搖曳，兩道腳步聲一輕一重，踏上土石山路，越往深處走，妖氣便越重。

同時，還有那一股血腥氣，姜瀧心中隱隱覺得那血腥氣中有些異樣，似乎不像人血的腥。

而是，妖血！

這山中妖物可能受了傷。

“那有具尸體。”沈寧謙忽然開口，語氣少了輕佻笑意，多了幾分冷靜。

姜瀧循著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見不遠處的一棵樹旁倒著一個人，她連忙走上前去，走近看清，不覺呼吸停了一瞬。

這…是一具干尸！

看身形是個成年男子，看穿著打扮只是普通農家粗布麻衣，此時他露在外面的皮膚已變得黑沉，渾身血肉似消失無蹤，只留下血管青筋暴突，似乎要將僅剩的一層皮擠破！

他瞪著雙眼，應該死的很痛苦，表情猙獰皮包骨的模樣很是駭人。

沈寧謙也跟了過來，見狀嘆了聲：“真是可憐呀…”好似看戲般置身事外。

姜瀧沒管他說了什么，只蹲下身子伸手去探這干尸的脖頸。

將干尸的頭往邊上一撥，露出另一邊的頸部，姜瀧盯著那頸部的傷口眸光一肅，心中有了計較。

她站起身子拍了拍手，目光四下瞧了瞧，只見不遠處有幾堆已經捆好的柴枝，再無其他。

“走吧。”

姜瀧繼續往前走去，沈寧謙跟上，有些好奇：“你發現了什么嗎？”

姜瀧眼中盡是冷意，卻突然笑了一聲，說起了另一件事：“數日前，我曾在一城池中遇見幾個魔道修士，他們說他們的少宗主離開西南來了中原，細數魔道門派中，能被稱為少宗主的人也只有沈道友你了，我沒說錯吧？”

沈寧謙表情意味深長了些：“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姜瀧輕聲重復，接著哼笑道：“后來我想探探他們的目的，便一路跟著他們，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姜瀧扭頭看著沈寧謙，唇角有一抹嘲諷的笑。

沈寧謙卻沒有接話。

他慢慢收斂起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時沉默。

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兩人走著走著，又發現了幾具尸體，卻都沒有再上去查看，只繼續往這山林深處前進。

周圍妖氣已經很濃郁了，一般來說，妖怪泄露如此多的妖氣，只有兩種可能，要么便是用邪惡之法練功修行，妖力運轉時妖氣散出，要么便是受了重傷，控制不住妖氣外泄。

聞著空氣里的血腥味，姜瀧覺得是后者。

驀地，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從不遠處傳來，姜瀧一聽，加快了腳步。

沈寧謙也緊隨其后。

那是一片空地，地上長著郁郁蔥蔥的小草，此時大部分都被鮮血浸染。

鮮血凝聚的中央正單膝跪著一個人，他一手撐著地，一手按著膝，長發凌亂的散開遮住了臉，全身上下多處傷痕，鮮血還在往外流。

姜瀧卻只看了他一眼，接著目光便全部落在了對面的另一個人身上。

那是一個滿頭銀絲的清俊少年，銀白古袍在這漆黑的山林里似乎發著淡淡的光，惹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