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風波
- 泗水河畔之抗戰
- 杜普
- 5103字
- 2021-03-29 23:03:40
第七十五章風波
張得成幫弟弟逃走以后,一直提心吊膽,他害怕王干事來審問,如果讓王干事發現張得印逃走,那還不一定怎樣定他們的罪啊!
說來也奇怪,王干事把他倆關到這個南屋以后,好像是把他倆忘了似的。第二天也沒過來審問他們,只是讓哨兵送來兩個陶制的二鼻罐子,哨兵說:“這兩個罐子,一個盛的是井水,夠你倆喝兩天的。一個給你倆當尿罐的,也就是盛屎尿的。”
說完,把門又上關了。
張得成一看沒提審問的事,懸著的一顆心暫時放下了。他低頭看到這兩個罐子,不禁難過起來。連吃喝拉尿都不讓出門了,看來真是把我倆當成罪犯了。
唉!真是禍福難料啊!想我張得成從小苦讀詩書,雖未考取功名,但也當過賬房先生,經手過幾百人的吃喝拉撒武器裝備等等事務,就連二叔張百隆販賣私鹽的業務也略知一二。在當地這十里八村的也算個懂經濟的人物。本來打算和八路軍一起干掉張百仁報得二叔冤仇也就回家當個農民算了,沒想到這八路軍一仗接著一仗打,打完張百仁又打日本鬼子,特別是三里溝這一仗,打的鬼子都招架不住,狼狽逃串,真是過癮啊!看到打死的那些偽軍和鬼子的尸體擺了一片,又看到抓到的一大群俘虜,感覺自己也是個英雄了。是啊!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大丈夫不能名垂青史,也應該干點大事。這八路軍正是干大事的隊伍,并且是轟轟烈烈的大事。我張得成要干大事,就應該加入八路軍。
記得八路軍拿下孫村的第二天,自己幫劉子文班長登記繳獲的武器和各種物資,正好李隊長經過議事堂,他見我兩手撥打算盤,一手計算,一手復核,他當眾夸獎我,說劉子文可找了個好助手。打那天開始,自己就和劉子文一起管起了小分隊的事務,村里的人聽說后,都說張得成真給孫村的人長臉。
可誰能料到,來到王家莊,我張得成竟成了囚徒。難道是上天在有意捉弄我?唉!真是應了那句“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啊!
張得成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結果,他自言自語到:“是禍躲不過!管它呢!不想了。”
他覺得肚子有點餓,四處尋摸一下,也沒找到什么食物,他想起來了,從昨天下午關進來就沒有給送過吃的,怪不得餓了呢。
張得成扒著門縫對哨兵說:“兄弟,給弄點吃的吧,打昨天下午到現在還水米沒粘牙哩!”
哨兵說:“我只管站崗,不管你的吃喝。一會換崗我給班長說說,你再等一會啊!”
張得成只好在等。
過了一會,他覺得肚子咕嚕咕嚕直叫,餓的難受,實在有點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四下尋摸有沒有吃的。當摸索到墻角時,他摸到墻上掛著一小捆像干樹皮一樣的東西,便伸手拿下來湊到門縫一看,果真是干榆樹皮。他知道,這是主人家剝的榆樹皮,是準備度饑荒吃的,但不知道放了多長時間了。他拿到鼻子前聞了聞,有一點霉味。但也顧不了這么多了,他抽出一塊,將一頭放在嘴里嚼起來。嚼了一陣,怎么也嚼不動,他想起剛才哨兵拿來的水罐子,便把榆樹皮放在水里泡起來。過了一會,他從水里撈出來,再嚼一陣,雖然還是咬不動,但總算能用牙撕下一條在嘴里嚼來嚼去。就這樣,張得成嚼著榆樹皮熬過了一個上午。
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一個哨兵把兩個煎餅和一塊咸菜疙瘩從門縫塞進來,說這是你兩個的午飯。張得成吃了兩個煎餅,又喝了一肚子涼水,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張得成覺得肚子疼,他急忙起來坐到罐子上拉了一泡。剛覺得肚子不疼了,又想拉,他只好再坐到罐子上。一個下午,張得成拉了十幾次,一直到拉的肚子沒了東西,他才迷迷糊糊又睡了。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換崗的哨兵隔著門縫說:“開飯了,你兩個過來拿煎餅。”
門里沒有動靜。哨兵說:“你兩個吃了睡,睡了吃,還沒睡夠啊?”
說著,把兩個煎餅塞進門縫。
第二天早上,哨兵又隔著門縫喊:“開飯了,你兩個過來拿飯!”
見屋里沒有動靜,哨兵又喊了幾聲,發現里面還是沒有聲音。哨兵有點發慌,“莫非跑了?”哨兵自言自語。
哨兵冒雨去隔壁院子喊來警衛班長齊志賢,齊班長覺得像是出事了,他急忙跑來扒著門縫又喊了幾聲,見還是沒有動靜。他對哨兵說:“開門看看!”
哨兵說:“門鎖上了,鑰匙在王干事那里。”
齊班長說:“我去找王干事!”
王干事聽完齊班長的報告,說:“這兩個土匪羔子,還真可能是跑了,他們什么事干不出來啊!”
說著,帶上鑰匙趕過來。
打開屋門,一股臭氣撲面而來。王慶年不由得后退一步,他在門口停了停,招呼齊班長一起進屋看看。
王慶年來到屋內,見屋里只有一個人躺在地上,走過去看了看地上的人是張得成,再看看四處,也沒有張得印。他慌忙喊到:“跑了,張得印跑了!”
跟著進來的齊班長也感到事情不妙,跑了一個被審查的,還是大土匪的兒子,這個責任可不小啊!
齊班長嚇得不敢說什么,只想往后躲。
王慶年氣急敗壞,指著齊班長說:“你一個警衛班連兩個土匪羔子都看不住,都是干什么吃的?”
齊班長鼓了鼓勇氣說:“門一直關著,我們也不知道怎么跑的!要不,問問這個張得成,那一個是怎么跑的?”
王慶年說:“這個屋里臭氣熏天,把他給我拉出來好好問問!”
齊班長答應一聲。他走到張得成跟前,嘴里嘟囔著:“起來,起來,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弟弟跑了你就倒霉吧!”
齊班長見張得成不吱聲,就上前動手拉張得成。拉了一下張得成的胳膊,張得成沒有反應,身子像面條似的。
齊班長感覺不對勁,說:“這是怎么啦?”
說著,伸手摸了摸張得成的臉,他感覺張得成的臉直燙手,不由得“啊”了一聲。
齊班長說:“他這是昏過去了!”
說著,伸手抱起張得成走到門外。
外面正在下小雨,齊班長只好把張得成抱到大門口的門樓下。
齊班長對王干事說:“報告王干事,張得成發高燒,已經昏過去了。”
王干事擺了擺手說:“把他放在這里,給他喝點水,再問他張得印跑到哪里去了?”
齊班長把張得成放在地上,到房東屋里要來一碗熱水,端到張得成嘴邊讓他喝,張得成還是沒有反應。齊班長不由得心里發慌,他哆哆嗦嗦的把水灑了一地,轉身對王干事說:“他病的不輕,喝不下去了。”
這時,王慶年也有點慌了。他對齊班長說:“你在這里,我去找肖教導員。”
說著,急忙走了。
張得成昏過去的消息很快傳到小分隊的住處,孫村投誠的四十多個人本來就對抓張得成張得印有不滿情緒,又聽說張得成昏迷不醒,張得印也不知去向,他們終于忍不住了。在他們四十多個人之中,有一個叫張得順的小伙子,他是張得成的堂兄弟,是張得印的好哥們,在孫村抓日本特務時,他就是張得印選的幫手之一。今天,當他聽說張得成昏過去后,便馬上跑到小分隊住的幾個院子,哭著通知孫村的同鄉。大家顧不得向班長請假,一起涌向關張得成的院子。
張得順一到大門口,見張得成躺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便撲上去抱住張得成號啕大哭,后面來的同鄉看到這個場面,也跟著落淚。稍一會,大家的哀痛變成怒火,紛紛叫喊著要找王干事討個說法。
張得順放下哥哥張得成,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說:“他們拿我們不當人待,兩個哥哥一個不知下落,一個快要死了,我今兒個要找那個姓王的問問,為什么這么對待我們。還有,聽說李隊長也給關起來了,這到底是為什么?”
張得順話音剛落,人群中暴發出一陣憤怒的吼聲,“這是誰干的?”“他奶奶的,這里一定是有壞人,連李隊長都抓了。”“走!找他們說說去,看還有沒有王法?”
人群中叫罵聲此起彼伏。只聽張得順大喊一聲:“張四,你和二平抬著咱哥回孫村,我們去找那個姓王的說理去!”
說著,帶領一群人涌向大隊部。
剛來大隊部門口,就被哨兵攔住。
張得順推開哨兵想進院子,哨兵拉動槍栓大喝再不站住就開槍。張得順也從肩上摘下槍來,兩個人端著槍對峙。
正在這時,聽到院子里有人問:“什么事?”
“報告教導員,有一群戰士要闖進來!”哨兵大聲喊到。
“叫他們等一等!”
隨著話音,從院子里走過來兩個挎盒子槍的人。
原來,王慶年跑到肖教導員這里報告了張得成張得印的情況,肖教導員聽說這兩個人一個跑了一個病了,他頓時火冒三丈,批評王慶年失職,要處分他。王慶年見教導員發了脾氣,只好點頭哈腰,承認自己犯了錯誤。
他了解這個肖劍,他是一個說干就干的人。以前,他倆都是保衛干部,肖劍在支隊管保衛,王慶年在三大隊做保衛工作,兩人是上下級的業務關系,王慶年曾經有幾次跟著肖劍偵破案件,抓過敵特,挖出過隱藏在根據地內部的叛徒。王慶年非常佩服肖劍的業務能力,但對肖劍滿眼都是可疑人物心存疑慮,哪來這么多壞人呢?再是對肖劍處理犯錯誤的同志時那種冷酷態度令他生威。
這次,肖劍憑收集來的一張鬼子的布告就又起了疑心,他對小分隊在敵后作戰取得的勝利看的稀松平常,反而對接受投誠人員入伍這事看的這么嚴重。王慶年從肖劍交代他審查李魯一開始,就認為肖劍不近人情,也不符合上級的政策。他認為,小分隊在脫離大部隊的情況下打游擊,環境惡劣,這幾十個人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可他們卻打了這么多勝仗,發展到一百七十多人,真是奇跡。對這樣有本事的領導,應該重用擔當大任,而肖劍卻抓住接納幾個土匪親屬,就把李魯關起來,還有那兩個張家兄弟,非得問他們混進八路軍是為什么?這樣也實在有點過分了吧?
王慶年心里是這么想的,但在嘴上卻附和著肖劍,讓他關誰他就關誰,不照做也過不了肖劍這一關。至于讓李魯寫什么交代材料,他愿意怎么寫就怎么寫,什么時候寫完,我就什么時候交給肖劍。對兩個張家的兄弟,他連問也沒問,他覺得問與不問都一樣,反正人家是打完仗參軍的,不是為了打日本漢奸他們參加八路軍干什么?所以,這兩天他只是交代讓齊班長看好他們,并沒有去提審他倆。
沒想到,這個張得印居然跑了,而我連他什么時候跑的都不知道。還有張得成病成這樣才發現,我真是太大意了啊!唉!要處分就處分吧,先把眼前張得成這件事辦好再說。
“孩子哭了抱給他娘。”王慶年向肖教導員匯報完,想讓肖教導員去看看張得成,怎么給張得成去治病。
兩人正準備向外走,忽聽得門口一陣嘈雜聲。王慶年走到門口一看,大門外幾十個戰士冒雨站在外面,正在和哨兵對峙。
王慶年聽出來,這群戰士是為張得成來的。
王慶年意識到要出大事,他馬上舉起一只手喊到:“都給我聽好了!把槍放下!你們是哪部分的?要干什么?”
這一聲喝,傳到戰士們的耳朵里,大家馬上停在原地。軍人對口令的敏感使他們停下,手里的槍也慢慢收起來,他們在等待領導的命令。
“我們是小分隊的,來問問為什么關押張得成張得印?”
站在前面的張得順答到。
王慶年一聽面前的戰士們就是為了張得成來的,便說:“為什么關他們是領導的指示,你們管這么多干什么?”
“張得成都快死了,你們也不想想辦法?”“他們到底犯了什么罪?來到王家莊就關起來。”“還有李隊長,他犯了什么錯,怎么也關起來了?”人群中一陣質問聲。
王慶年一看面前的戰士們有點亂,便大聲喊到:“別亂嚷嚷,肖教導員在這里,聽肖教導員的!”
戰士們一下安靜下來,他們不認識王干事,更不認識肖教導員。前天杜大隊長和肖教導員一起看望小分隊的戰士們,他們住的分散,有的沒見著,有的知道這是個領導。所以,王慶年一說肖教導員在這里,大家馬上又安靜下來。
肖教導員見這么多戰士冒雨跑到這里,又是心疼他們被雨淋的樣子,又對他們要鬧事的行為生氣。他咳嗽一聲說:“下著雨跑到這里,不怕淋病了?你們是為張得成來的,是不是來打抱不平的?”
人群中有人說“是!”
多數人則點了點頭。
肖教導員接著說:“既然你們是來打抱不平的,我就實話實說,我們八路軍是一支革命的隊伍,對進入這個隊伍的人我們是要把關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當八路軍的。那個張得印是大土匪的兒子,張得成是大土匪的侄子,是地主少爺,對于這樣的人我們不應該審查嗎?”
他看了看面前的人,接著說:“有人問為什么要關李魯?因為他犯了錯誤,他把大土匪的兒子拉進八路軍的隊伍,我們就是要對他審查!”
“你說的和俺聽說的不一樣,縣委胡坤同志給我們送行時說過,孫村的鄉親向八路軍投誠是光榮的,你們路走對了。李隊長說我們已經是一個戰壕里的人。你卻說我們是混進來的,就說張得印,他雖然是大土匪的兒子,但他也是投誠的,還立了大功,他一個人打死三個日本特務。還有,張得成叫你們弄得快要死了,你不讓他加入八路軍,放他回家就是了,干么非得折磨他呢?”
張得順說了一大堆,后面的戰士們都隨聲附和著。
肖教導員一看,前面這個小伙子是個領頭的,他對張得順說:“我看你是個領頭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張得順,你問這個干什么?”張得順問到。
正在這時,忽聽得村子北面傳來槍聲,接著就是打炮的聲音。
肖教導員一愣,接著就說:“不好,敵人來啦!”
門外的戰士們一聽敵人來了,慌忙后退。就在這時,槍聲炮聲從四面響起,一顆炮彈在不遠處爆炸。
肖教導員大喊一聲:“別亂跑,我們被包圍了,大家跟著我突圍!”
戰士們聽說跟著他突圍,有的還愣在那里。肖教導員說:“你們有意見不要緊,打完仗再說,現在都聽我指揮!”
說著,他跳出門外,帶著王慶年和幾個戰士沿著胡同向西跑去,張得順先是一愣,然后擺了擺手說:“走!”
幾十個戰士跟在后面向村子西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