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白六懷恨在心

聶山一大早被哨兵叫醒，說有老百姓在北面路上看到治安軍的尸體，聶山忙問人呢？哨兵說已經走了。

聶山明白，這是金武帶出去的人出事了。他急忙喊來二班長李禿子，命令他帶人去找金武，說：“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你都給我弄回來，快去快回！”

李禿子帶人走了。

聶山很納悶，金武帶出去一個班，有十個人呢，怎么連一個也沒有回來？難道是遭遇了八路軍？這十個人都讓八路軍打死了？他越想越害怕，急忙緊急集合，命令全體進入警戒狀態。

聶山在緊張和焦急中等到李禿子回來，他在炮樓頂上看到一輛大車朝據點走來，大車上裝滿了身穿黃色衣服的尸體，沒等李禿子進門，他急忙跑下炮樓，來到據點門口。

李禿子報告了尋找這六具尸體的經過，說在路上發現三個，又在河邊發現兩個，還在河里找到一個。其他人不見蹤影。

聶山讓李禿子把尸體抬進據點，擺在院子里，他逐個檢查了每個尸體，發現被槍擊斃的三個，刀劈的兩個，最后一個七竅流血死的。

聶山什么也沒說，騎上洋車直奔縣城。

聶山蹬著洋車邊走邊想，這六個人很有可能是被八路軍打死的，其他四個人也可能當了俘虜。看來八路來的人不少，要不，怎么能干的這么利索？

怎么向白五匯報呢？一下子丟掉一個班，自己怎么也脫不了干系啊！他把洋車停在路邊，點上一支煙，仔細琢磨一個萬全之策。他想，八路軍來取糧食的事千萬不能提，一提這事就說不清了。只能說金武帶人巡邏，遭遇了強敵。這個強敵也可能是八路軍，也可能是土匪。對，很可能是土匪！

他忽然想起在半個月之前，白六曾經交代他，巡邏時要留意一下，有沒有鹽販子經過防區。說近日有一伙販賣私鹽的人與土匪勾結，來往于公路兩側，如果發現，可撈點外快。白六給他說這話，是因為在放走許祥福這件事上感謝他，給他拉近乎。但是，白六說的這件事自己并沒有放在心上。今天，只好拿出來說事了。

聶山拿定主意，蹬上洋車去找白六，他要先告訴白六，金武可能去抓鹽販子，讓土匪打死了。這樣，先給白六報個信，讓白六覺得是因為聽了他的話才丟了這么多人，白六一定會幫自己說話。

果然，白六聽了聶山這一番話，信以為真，說：“沒什么！這次沒逮住鹽販子，說明我們去的人少，下次多去些人，只要逮住一次，就夠我們花半年的。人和槍好說，我幫你給我哥要。”

聶山和白六一起見了白五。聶山說了一遍在路上想好的話，白六在一旁不住的幫腔，把昨天晚上丟了一個班的事全推到鹽販子身上，聽的白五目瞪口呆。

白五聽完匯報說：“城西一帶很亂，南面有八路軍，現在又有鹽販子勾結土匪往來，我們要小心啊！聶山兄弟，多費心吧！缺員就抓緊補上，你回去就近抓些壯丁，武器過兩天我派人給你送去。”

聶山聽后，連聲說：“讓大隊長操心了，卑職一定照辦！”

聶山回到城西據點，向李禿子交代一番，李禿子狠狠打了張之民一頓，罵他胡說八道，明明是販賣糧食的商人，你偏說是八路軍，害的弟兄們吃了苦，讓他回家湊錢，要不照辦，下次抓來槍斃。

張之民老老實實回家湊了十塊大洋，交給了聶山，這才免去一死。從此，張之民知道李東山不好惹，他給商人做買賣，連治安軍都讓著他。

白六送走了聶山，對白五說：“哥，聶山說這件事是土匪干的，我是將信將疑！”

白五問：“怎么？有什么疑問？”

白六說“土匪肯定有，但是也不排除是八路軍干的。”

他看了看白五又說：“哥，有件事我一直沒給你說。”

“什么事？”白五瞪大眼睛看著白六。

白六一看白五這么瞪著他，心里有點緊張，順口說：“我聽說在西南山區有八路軍二百多人。”

“啊！二百多八路軍！宮本說過八路軍有一個連跑了，后來燒掉我們兩個炮樓，這怎么一下子就二百多人了？你聽誰說的？”白五很震驚。

白六遲疑一下說：“聽許祥福說的。”

白六本不想提許祥福，因為許祥福醉酒丟了據點，差點把白五的大隊長給弄丟了。他覺得這是自己用人不當才害了五哥，所以，許祥福被八路軍放回來，自己又放他回家這件事一直就壓在心里。

現在，他看到白五很重視八路軍的消息，便說出來了。

“許祥福？你見到他了？”白五急切的問到。

“見到了，還是年前的事。”白六不想再瞞著了。

白五說：“你快說說，他怎么知道有這么多八路的？”

白六就把見到許祥福又放他走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許祥福被八路軍帶到邱家寨后，連著關了兩天，只見八路軍送飯給他吃，不見有放他走的意思，他開始著急了。他扒開門縫問站崗的八路軍什么時候放他走？站崗的八路軍說，你作惡多端，好好反省幾天，把罪行交代清楚再說。

這下可把他嚇壞了。

交代罪行！什么罪行？賣槍？藏子彈？可那是賣的日本人的槍，藏的日本人的子彈啊！八路軍不會因為這個就治罪吧？

噢，看來是因為當了這個中隊長吧，這確實是個罪，要不，人家都叫我漢奸頭子呢！唉！后悔也晚了。

他想起自己被白六叫來當中隊長這件事。原來自己是個殺豬的，認識白六時他還是個孩子，剛從戲班子跑出來，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也是湊巧，那天自己正在殺豬，旁邊圍了十幾個人看熱鬧，沒想到，自己要殺的這頭豬竟然在挨了一棍子后，又跳起來撞倒自己跑了。旁邊看熱鬧的人大笑起來，弄得自己很沒面子。自己正要去攆上去，突然，一個小伙子跳過去，一個掃蕩腿把豬撂倒，然后兩只手摁住豬頭，像武松打虎一樣，揮起一只拳頭，一陣猛打，把這個豬打昏了。

眾人一陣叫好，我走過去看了看這個小伙子，經過這一陣子折騰，竟然看不出他臉紅脖子粗來，看來有點功夫，我很喜歡，問他叫什么名字？他說叫白六。后來就讓他跟著我殺豬賣肉了。

沒想到，后來白六跑到泗城當了治安軍的中隊長。前一陣，他找人把我叫來，讓我入伙當中隊長，我說自己就是個殺豬的，怎能當官？白六不讓我拒絕這個差事，說你當上這個中隊長要錢有錢，要喝酒天天有酒喝，就是要什么有什么。我說當中隊長要打仗怎么辦？白六說打仗也是讓別人去打，你只是管住部下就行了。后來我就來當了這個中隊長，如今卻當了八路軍的俘虜。

后悔歸后悔，得想辦法趕快離開這里。他想起八路軍長官說過可以將功折罪，那我把藏的四箱子彈說出來，讓八路軍去拿回來，這應該是立功吧？對，就這么干！許祥福想好了。

他又扒開門縫，說我要立功。

站崗的八路軍問立什么功？他說這件事只能給長官說，站崗的八路軍讓他等一會。后來，就來了一個姓劉的長官，他就把藏子彈的地點說出來，還要親自帶八路軍去一趟。姓劉的長官讓他老實呆著，說八路軍自己會派人去取，如果真能取回子彈，就算立功，如果是騙人，那就罪加一等。

過了兩天，劉長官來了，說子彈取回來了，算你有立功表現。還說經過了解，你許祥福沒有其他罪行，這次又有立功表現，八路軍決定釋放你。

劉長官教育他不要再當漢奸，如果不聽，再當漢奸被抓住那就嚴懲。希望他回家做個老實人，重操舊業也行，不要再與你那些偽軍來往。他一一答應，到了天黑，劉長官把他送出莊外，還給了他一塊大洋，說是路費。

許祥福一路小跑來到公路旁邊，他想坐下歇一會，突然，一道手電光照在他臉上，他立刻用手遮住眼睛，說：“是哪位兄弟啊？”

他知道這是治安軍的巡邏隊來了。幾輛洋車停在他的面前，一個人問：“你是誰？”

“我是許祥福，是城南中隊的隊長啊！”

“噢，是許隊長，你是從哪里來的？”一個治安軍問。

“唉！一言難盡，我是從八路軍那里偷跑出來的。”許祥福不敢說是八路軍放回來的。

“噢，那就跟我們走吧！”那個治安軍擺了擺手說。

許祥福跟著這伙人來到城西的臨時據點，據點的中隊長聶山聽說是許祥福來了。急忙起床見了一面，問了問他的情況，便讓他睡覺去了。

聶山知道許祥福是白六的親信，不敢得罪，他讓許祥福休息后，等到天亮就騎上洋車直奔縣城了。

到了治安軍大隊部，等白六來到大門口時，聶山跑上前小聲向白六報告了許祥福的情況。

白六一聽，臉色大變，停了一會，他坐上聶山的洋車直奔城西據點。

白六在洋車后面一直琢磨怎么發落許祥福，他知道許祥福是八路軍放回來的，不會是他自己偷著逃回來的。就他那個笨樣，就算是沒人管著，他也翻不了墻，跳不了溝，怎么是逃回來的呢？可以斷定，他是向八路軍泄露了軍事秘密后，八路軍放他走的。

怎么發落他呢？眼下宮本沒有發現我白六賣槍的事，也就不用許祥福頂罪了。留下他，日本人知道了不會放過他的，他畢竟丟了據點，還丟了一批軍用物資，這個罪是不輕的。如果落在日本人手里，許祥福必死無疑。

還是讓他走吧，給他幾個錢，讓他回家躲起來，或者是遠走高飛，不讓日本人發現他，也算我白六盡報答之心了。

白六想好了打發許祥福的主意，洋車也馱著他來到了城西據點的大門。

白六先讓聶山拿來一瓶燒酒，這才與許祥福見面。

白六交代聶山，無論是誰，也不要來打擾。

白六進屋，回身關上門。拿出酒來，先給許祥福倒上半碗，自己也倒了一點，舉起碗來說：“大哥，這一碗給你壓驚！”

說完，一飲而盡。

許祥福好幾天沒有聞到酒味，剛才白六一開酒瓶蓋，酒香飄過來，不由得口水流下來。聽白六說給他壓驚，急忙端起碗來一口吞下。

他用舌頭舔了舔嘴唇，看著白六又給他倒上半碗，就要伸手去端碗，只見白六用手擋住了他的手。

白六說：“趁沒喝多，你先把八路軍那邊的事說說吧！一會我再陪你喝。”

許祥福收回手，兩手搓在一起，低著頭。

停了一會，才抬起頭看著白六的臉說：“六弟，哥倒霉了，給你丟臉了。也沒辦法，八路軍太厲害了，把我抓了俘虜，別人都是第二天放了，唯獨我給關了四五天，最后，我只能求八路軍放我出來。”

“八路軍有多少人？他們住在哪里？”白六問到。

“有二百多人吧！把我關在他們住的一個大院子里，好像是個學堂，八路軍住在后面，天天出去訓練，光學堂里就有百八十人，別的地方還有呢！他們住的村子在山根下，離公路有三十多里路吧?我是天黑以后出村子的，一個劉長官送我到路上，天黑什么也看不到，看來人家怕我看的多了。”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白六又問。

“沒什么打算，官家這碗飯哥是沒那個命吃啊！不能再給你丟人了。我回家歇歇再說吧！”許祥福說完好像輕松了。

“那好吧！我給你送行，來，干了！”白六說著端起碗喝光了。他站起身，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大洋，放在桌子上，兩手一抱說：“多保重！”

說完，轉身出門。

白六向聶山附耳幾句，讓一個偽軍騎洋車帶他回縣城了。

聶山找了一套便衣，讓許祥福換上，送他到門口說：“快走吧！在這里時間長了會出事的！”

許祥福暈暈乎乎往家的方向走了。

白五聽白六說完，也沒怪罪白六，說：“讓許祥福走是對的，要是讓日本人知道他留在這里，非得槍斃不可，這樣，一走兩清賬，你也還了情分。”

白六見哥哥沒有責備自己，心想，這八路軍拔掉了張家灣和城南兩個據點，日本人沒本事找八路軍算賬，卻把我弄來的幾個中隊長都給趕走了，斷了我的財路不說，還讓我哥差一點丟掉這個大隊長，害得我哥倆在人前抬不起頭來，我恨不得一下子把這股八路軍消滅，讓我出出心里這股惡氣。今日，我何不借這個機會說服哥哥，讓他在宮本面前燒把火，讓宮本下令掃蕩南山的八路軍，以解我心頭之恨。

想到這里，白六便說：“哥，八路軍在南山越做越大，還直逼皇軍的運輸通道，這對皇軍和我們都是個威脅，咱得想法鼓動宮本早日派兵去剿滅這股八路軍，省的以后出了大事宮本再怪罪咱們。”

白五聽白六這番話，他盯著白六問：“你想怎么辦？”

白六說：“我想派人去南山偵察一下，探探虛實，然后你再報告給宮本，如果宮本下令掃蕩這股八路軍，那就給咱兄弟倆出氣了。”

白五想了想說：“去偵察一下也好，弄清楚到底有多少八路，咱好心里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