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死的天氣。”約翰咕噥了一句，從城墻上起身，活動了一下凍得僵硬無比的四肢。作為被分配到半夜這個時間點來站崗的守衛(wèi)軍，約翰覺得自己的運氣糟糕透了。

“幸好還有酒。”約翰掏出酒壺在嘴里灌了幾口，辛辣的酒液進入身體后，讓他整個身體都暖和了起來。

說是城墻，實際上只是用泥土和石塊修建的一堵土墻。抵擋普通的魔物進攻還可以，要想用來抵擋大型魔物，那是萬萬不夠的。幸運的是，這么多年來，永夜鎮(zhèn)也沒有碰見過大型魔物攻擊的情況。

“這么冷的天，就適合呆在家里喝酒啊......”約翰搖了搖酒壺，感受到存量已經(jīng)不多后，戀戀不舍地收進了懷里。這一壺酒就花去了他一天的薪水，他可不敢多喝。

永夜鎮(zhèn)之外就是荒野，約翰可以聞見空氣中自遠方飄來的血腥味。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傭兵們與魔物的戰(zhàn)斗。想到這里，他忍不住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服。

“與魔物戰(zhàn)斗什么的，還是交給那些傭兵吧。”他回想起自己去年守衛(wèi)城墻上見過的魔物，脖子后面寒意漸生。

突然，他投向遠方的目光，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荒野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灰色的影子在蠕動。

“那是什么東西......我看錯了嗎？”約翰不敢大意，原本有些微醉的頭腦霎時清醒過來。他死死盯著那團蠕動東西，想要看出些什么。

“什么啊......是我看錯了......”盯了一段時間后，見沒有什么動靜，約翰松了一口氣。

“喝酒誤事啊，都出現(xiàn)幻覺了......”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抖了抖，抖落的雪花被他嘴里呼出的熱氣融化后，消散在空氣中。

而今天的這場風雪，偏偏又加劇了幾分。所有人存在的痕跡，都被吞沒在其中。

......

“奇怪，這里面也太干凈了吧。”這是兩個傭兵團所有人的心聲。

整整三天時間，兩個傭兵團仔仔細細搜查了西格瑪山脈的每一個角落，但是除了普通的動物外，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魔物。他們一直擔心的巨魔，也沒有再遇見。

“萊頓，下一步你準備怎么做？”派拉斯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再待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準備回鎮(zhèn)上。”

“也好。”萊頓看了一眼自家的兄弟們，臉上大多帶著疲憊，“先回鎮(zhèn)上整頓，再聯(lián)系其他人。”

就在兩個團長商量著回歸事宜的時候，西恩這邊也陷入了困擾。

“西恩少爺，安德莉雅似乎得了熱癥。”奧德里奇收回按在安德莉雅額頭上的手，“得先回鎮(zhèn)上，神殿應(yīng)該可以處理。”

“前幾天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西恩把安德莉雅抱在懷里，盡量給她調(diào)整出一個舒服的姿勢，“安德莉雅不是會一點草藥知識嗎？她有沒有帶一些能治熱癥的東西。”

“找過了，沒有。”

“安德莉雅這個......熱癥......嚴重嗎？”躺在西恩懷里的安德莉雅面色潮紅，額頭上滿是汗珠。哪怕是隔著衣料，西恩都可以感受到少女身上滾燙無比。

“這癥狀，有點像發(fā)燒了......不過聽奧德里奇說的，都要用到神殿的地步了......”

神殿的治療手段西恩上次也見識過，漂亮的禁欲系精靈族神官通過所謂“神恩”直接治愈傷勢，雖然簡單迅速，但是一次就收取了5金維希的費用。

倒不是西恩不舍得這點錢，只是在他印象中，發(fā)燒是一種很容易治愈的病癥，甚至都不要吃藥。

“西恩少爺，請您不要小看熱癥。在帝國，每年都會爆發(fā)一次熱瘟，哪怕是帝國也沒有辦法根治，只能盡量預防。”奧德里奇一臉教導小孩的模樣，“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還是快點回鎮(zhèn)上。不然，安德莉雅的癥狀可能還會加重。”

“我會和團長說的，如果不同意，我們就只能自己先回去了。”

雖然這樣違背了約定，但是沒辦法，西恩覺得還是自家追隨者重要些。萊頓那個老頭子再怎么有魅力，也比不上青春活力的少女。

“不過，安德莉雅真的是因為熱癥才病倒的嗎......”西恩想起前幾日安德莉雅的講述的死亡夢境，心里閃過一絲不安。

就好像被巨蛇纏繞而死的拉奧孔一樣。

......

逃跑！

逃跑！

逃跑！

這是約翰心中唯一的念頭。

要逃到更遠的地方去。

不管去哪里。

不能停下。

身為守衛(wèi)軍的職責，已經(jīng)全部被拋在了腦海。

耳邊，是哭喊聲，和臨死前絕望的哀嚎聲。這些聲音就好像毒蛇一般，哪怕堵住耳朵，也能鉆進他的腦海里。

他不敢停下來。

他怕自己一旦駐足，就失去了逃跑的勇氣。

“呼呼......”

摔倒了，趕快爬起來。

“嘭——”

快避開這棟燒毀的房子。快！快！

“嗚嗚......”

這家人已經(jīng)完了，你也想步他們后塵嗎？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對，就是這樣。穿過這個房子，就可以出鎮(zhèn)了。

腦海里，似乎有一個奇怪的聲音在低語。連同約翰的理智一起，有什么東西被徹底粉碎。

“到底為什么，會有那種怪物啊......”腦海里浮現(xiàn)出怪物的形象，約翰不自主地顫栗起來。

三天之前，就在她站崗的那個夜晚，比洞熊還要高大的魔物成群結(jié)隊地突然出現(xiàn)，輕而易舉地突破了城墻，把整個永夜鎮(zhèn)化作了地獄。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守衛(wèi)軍們，一觸即潰，沒有給怪物造成哪怕一點傷亡。

他逃竄了三天，在鎮(zhèn)里到處躲藏。但隨著怪物越來越多，他所能藏匿的地方越來越少。

于是，他選擇了離開永夜鎮(zhèn)。

哪怕是獨自面對荒野的風雪，也好過面對這些怪物。

這是約翰的想法。

“要出去了......”跑過一個拐角，城鎮(zhèn)的出口近在眼前。約翰的心里，升起死里逃生的狂喜。

但隨之出現(xiàn)的巨大身影，徹底打碎二樓他的美夢。

“嘎嗚——”怪物咆哮著，龐大的身軀漸漸逼近。在怪物的手中，還握著一柄巨大的釘錘，只是做工略顯粗糙。

“北地，完了。”

這是約翰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