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劉龍便派了手下的小弟帶著顧辰去周圍逛逛。

清水鎮(zhèn)綠樹成蔭，小溪天成，風景絕佳，原是個避暑療傷的寶地。逐漸人煙稠密，已漸有城市與鄉(xiāng)村混合之風。

有兩條高低不平的小路延伸出去，雞公車來來往往的通行著。

在這里，前后都是麥田，青綠色的，還有各色的菜蔬，有金黃的麥穗，田里的水緩緩的流淌，灌溉著農夫的血汗。水停了，秋收的日子到了，農田的主人又用勞動者的歡笑來收獲自己的結晶。

隔田不遠的地方，便有一棟一棟的茅屋，住著農夫和他的家屬——水牛與田地的管理人。

寂靜的生活帶了一個安詳的村莊，至少表面是這樣。

顧辰望著眼前日夜流淌的戈河，陷入了沉思。

鄧鵬亮見顧辰入了迷，便笑道：“顧先生，這景象我們這里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早已見慣，你從城里來恐怕沒怎么見過吧？”

“鄧大哥，我不是被這景色所迷，而是這水有問題！”顧辰搖搖頭道，卻說出一句讓鄧鵬亮十分驚訝的話。

鄧鵬亮是劉龍的小弟，劉龍在袍哥中稱大爺，那鄧鵬亮在他下一位就稱大哥。

袍哥人家極為講究輩分，所以顧辰一直都很注意稱呼。

“顧先生的意思是？”鄧鵬亮疑惑道。

“我看這水里有強烈的怨氣，里面是不是曾今發(fā)生過慘案？”顧辰問道。

“顧先生你也懂陰陽之術，不錯，這河里確實死過人。”鄧鵬亮回道。

“但是，我們已經請了道士在這里做了法，這幾年也沒有什么事情發(fā)生啊。”

顧辰微微一笑：“做的法事不假，但這只能治標，不能治本，這幾年下來，怨氣被壓制，卻沒有消滅源頭，最后力量積攢下越發(fā)壯大。”

滾滾的戈河水，水深不足兩米，卻也讓顧辰感到微微心悸。

“我對這神鬼之事也略通一二，你給我說說，這里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可能幫不上大忙，但多個人總能添點力。”顧辰問道。

“這...顧先生，這里面涉及太廣，我一時也不知道從哪里說起，要不回去讓劉大爺給您說說，這事計較起來他還是個當事人。”鄧鵬亮好像在顧忌什么。

顧辰也不好逼迫他，只是道：“我們去上游看看。”

走到上游，顧辰眼前是座絕壁，只見他在小溪邊摳摳找找，約莫過了十分鐘，翻開一塊大石頭。

下面有一塊碎了的鵝形石頭，攤開的手掌大小，表面光滑，但是現在已經碎裂，像是被蒙上一層蛛網。

鄧鵬亮驚訝的望著神情凝重的顧辰，疑惑道：“顧先生，這是什么？”

“這是水龍珠，測試水質用的。”

“那這碎裂的水龍珠意味著什么？”

“自然說明這里的水不行咯，我問你，這里的魚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鄧鵬亮回憶道：“是的，我們這里已經有幾年沒吃這里的魚了，它里面內臟什么的都漆黑的像被碳烤過一樣，吃了還會生病，所以大家都沒吃這東西。”

他接著又道：“顧先生，您的意思是這水已經不能用了？”

“沒到這個地步，但也差不多了。”顧辰道，“走，回去。”

.....................

劉龍臉上驚疑不定的聽完手下鄧鵬亮的匯報，不時用審視的眼光打量顧辰。

“沒想到，顧先生也懂這些東西。”劉龍臉上堆滿笑臉。

“劉大爺，在下年幼時也跟著師傅學習過一段時間，只是鄧大哥剛才告訴我此事和劉大爺還有些關系，不知道劉大爺能否告知一下。”

“唔...顧先生，這件事要說起來還得說起六年前一件家門不幸的事情.....”

劉龍低沉的嗓音面無改色的說起六年前那年令他感到十分羞恥的事情。

六年前，劉龍的大女業(yè)已長成為清秀的少女，她沒有機會接受更高的教育，所以在念完私塾以后，就一直在家做女紅，無事時則在家閑耍，那是家里正請來了一位縫衣服的裁縫，年紀很輕，在很多接近的機會里，他們飛快要好起來。

這要在后世也就是少男少女談談念愛的事情。

但在當時，一陣流言傳播了鎮(zhèn)上的所有地方，有人甚至傳說他們已經干了不名譽的事情。這消息傳到劉大爺的耳中，他大嚷著要將這對人活捉出來，劉大娘知道了，便悄悄將女兒從后門放走。

他們暫時躲在城內小裁縫的父母家里，父親帶著手下親自將兩人逼回來，在家里就綁上繩子，用槍逼著走上河岸。

劉龍不顧眾鄉(xiāng)親的勸阻，執(zhí)意將兩人處死在戈河。

血水染紅了戈河。

自那時，清水鎮(zhèn)便開始有點不安生，眾人都傳是兩個苦命的人兒來索命了。

劉家請了許多法師做法，但只能撐一段時間。

至今路旁雜色的樹不規(guī)則的生長著，間或夾傍著幾株高大的竹樹。一個阿彌陀佛的神像在樹前直立著，專為死魂超度所用，同樣也是鎮(zhèn)壓邪氣的祭祀品。

劉龍平靜的講完，仿佛是件小事一般，但微微顫抖的左手還是出賣了他。

據他手下講，年輕時候的劉大爺也是個豪杰，在二三十年前，此地遭匪禍，就是劉大爺挺身而出，帶著一干兄弟維護了一方平安，才混到今日的地步。

顧辰聽完，感慨人真是種復雜的動物。

昔日屠龍者終成惡龍。

最讓顧辰感到心寒的是，就是這樣公然處死兩條人命，竟然最后像是無事發(fā)生一樣，作惡眾人沒有受到法律的一絲懲處。

要知道，那時候民國已經有故意殺人罪。

顧辰這才意識道，這是民國，豈能用后世的標準來丈量，在這個風景秀麗的鄉(xiāng)下，進步的思想還未傳進來，男女大防，封建禮教還在荼毒蠶食女性的精神和軀體。

但無論怎么樣，顧辰畢竟是個后世的靈魂，盡管他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還是不免流露出對于劉龍這種草菅人命的不滿。

“劉大爺，就因為這件事讓兩條年輕的生命這樣消逝恐怕不妥吧！”顧辰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