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濃霧散開，那個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你終于來了……”來歷不明的聲音說道，語氣中似乎流露出太多的感慨。

“是你在說話……石像兄？”李仲林驚疑不定，試探地問道。

“不是，往下看。”

李仲林的目光順著石像下移，停在石像寬闊的胸口，那里有幾個凸起的物體。

他定睛看去，頓時駭了一跳。

那是四個仿佛從石像中長出的人體！

露出石像的部分長短不一，有的只露出一個頭顱，有的露出了半個肩膀，最長的那人（？）已經長到了腰部，雙手都已經得到了自由。

此刻，露出腰部的那人正微笑著看向李仲林。

其他三人低垂著頭，一動不動。

“你是什么……人？妖怪？”李仲林沉聲問道，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還在濃霧中的四道巨大陰影。

看輪廓，是同樣的四個巨石像。

不知道石像上是不是也有……人？

那人撓了撓頭：“應當算是人吧……”

此人看上去是個中年男子，星目長須，容貌頗為俊朗。

他見到李仲林頗為開心，露出友好的笑容：“我叫小青，如你所見，我們四人被困在此處，如果不是你晉升八品，我還沒辦法將你拉過來。”

“這里是哪里？”李仲林踩了踩地面，似玉非玉，不知什么材質。

自稱小青的中年人露出一個復雜的神情，看著李仲林緩緩說道：“這里……是你的靈臺。”

李仲林哭笑不得：“老兄，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二品高手才能修出靈臺，我一個小小八品，哪來的靈臺？”

“就是因為你還沒有修到二品，這里才被不可知的濃霧籠罩。”小青露出希冀的目光，語重心長地說道：“年輕人，加把勁，早日修到二品啊！哥幾個全都指望著你脫困了！”

你以為二品高手是大白菜？想種就能種出來？

李仲林嘴角一抽，狐疑道：“……你們到底是誰？”

小青的面色有些古怪，說道：“按照你們的說法，我們是你的金手指。”

你們？！

金手指？！

李仲林的腦海中頓時掀起滔天巨浪。他沉聲問道：“你從哪聽來的‘金手指’三個字？”

小青的笑容不變：“系統告訴我們的。”

隨后他趕緊說道：“別問了，我能記得的就只有這么多。至于系統，等你晉升七品的時候才能開放，在此之前，我可以代替系統給你提供一點福利。”

李仲林按下心中的驚疑，期盼地問道：“都有什么福利？能讓我立刻晉升到三品嗎？”

小青神色木然：“不能。”

“給我幾把超品法器？”

“沒有。”

李仲林不死心：“那來幾本絕世功法。”

小青舉起雙手：“你看我像是有這些東西的樣子？”

李仲林盯著對方光溜溜的上半身，嘴角一陣抽搐。

要啥沒啥，廢柴成這樣，你老兄也有臉自稱金手指？

“你就說你能干啥吧！”李仲林嘆了口氣。

小青想了想：“你不是苦于無法修煉浩然正氣嗎？要不我幫你練一練？”

你怎么知道我練不出浩然正氣……李仲林心中疑竇重重。

“那就試試。”他聳聳肩，并沒報太大期望。

話音未落，濃霧從四面八方涌來，將李仲林淹沒。

剎那間，眼前光華流轉，一座座高樓大廈拔地而起，繁華的城市憑空浮現。那不是神都的飛檐重樓，是現代化的鋼鐵叢林。

熟悉的場景令他恍如隔世。

和修行白衣大士靜心咒的經過類似，都是幻境嗎？……李仲林冷靜地觀察著四周，做出判斷。

這時，他聽見了喝罵聲，看見周身是圍攏的人群。

人群中間的空地上，倒著一個農名工模樣的瘦弱男子，在幾個壯漢的圍毆下蜷成一團，死死抱住懷中的一個舊包，身邊是碎開的瓷片。

人群中響起低語聲。

“造孽喲，這些碰瓷的。”

壯漢們一邊毆打，一邊拉扯著男子懷中的舊包。撕扯間，不堪重負的拉鏈張開，滾出幾沓紅色的鈔票。

“哈哈，還說沒錢，死賤種！”領土的男子眼睛一亮，撿起鈔票收入懷中，“這錢就當你賠老子的古董瓷瓶了！”

“不，不，那是我借來的，老婆的救命錢！還給我！”瘦弱男子瘋狂地掙扎，被一次又一次地打倒在地，直到血流滿面地躺在地上。

他求助地看向四周的人群，看到的只有麻木和冷漠。

眼神從希冀，到哀求，再到絕望，熄滅了光亮。

李仲林冷眼旁觀，疑惑地撫摸胸口。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心中那團邪火燃燒，早就驅使自己上前制止了，為何眼下絲毫沒有生出這般想法？

他隨即生出明悟，這只是個幻境，邪火并沒有隨著自己的意識一起進來。現在才是前世自己真正的性格，謹小慎微，不愿生事。

但看著眼前的場景，李仲林還是忍不住皺眉，覺得一陣煩躁。

人群淡去，場景變化。

李仲林出現在城市的另一個角落。

這一次，他見到公交上制止小偷，被割傷臉龐的孩子。

“這種事情應該報警，交給警察來處理……”他這樣想著。

……

一次次的場景變換中，李仲林見到了一個又一個陰暗面。

軟弱的人被欺壓，善良的人被污蔑，正直的人被迫害……世間種種丑態，盡收眼底。

他的心情愈發煩躁、陰霾、如鯁在喉，心中有個聲音不停在說：不關你的事情，有什么好郁悶的，再說，每個人都一樣，都一樣。

另一個聲音說：如果受傷害的是你自己呢，還希望別人保持冷漠嗎？

又有個聲音在嘲笑：你不是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嗎？連不平事尚且不敢管，吹什么牛呢？鍵盤俠！

許許多多的聲音混在一起，在腦海中嗡嗡作響。李仲林大汗淋漓，緊握雙拳，指甲戳進肉里。

……

石像上的小青，目光深邃地注視著面前靜止不動的李仲林，用微不可察的聲音喃喃自語：“你會怎么選呢……天敵……”

李仲林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的面色漸漸赤紅，額頭青筋畢露，汗水還未流下就已經被滾燙的皮膚蒸發，頭頂霧氣騰騰。

良久，小青的嘴角彎起，掛上滿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