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幾天挺累的吧？”陳蔚蔚笑著問。

崔海濤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累。主要是心累。”

他又拿出了那支煙，不過沒點燃，就在手里轉來轉去。

陳蔚蔚抬頭看著房頂的日光燈，像是在和崔海濤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咱們年輕那會好。一天就上班下班，啥也不用想。啥事都是安排好了的。”

看崔海濤沒說話，她又繼續說：“那時候活的輕松。到點就上班，下班了咱兩就有時候一起吃個飯啥的。干啥活、拿多錢，都是廠里安排好了的。就是房子，都是廠里給分，自己就等著就行。”

崔海濤聽了苦笑了一下：“對啊。我那時候還想，等到我四十歲了，是不自行車廠也能給我分個房子啥的。咱也不要多大的，就整個陽面的就行。最好是兩屋，孩子自己有個屋。誰知道這還沒等著分房子，班就沒了。”

“你還指望分房子。現在別說分房子了，這眼瞅要陽歷年了，以前那年這時候不分點刀魚啥的。現在是啥都沒了，你想吃啥都得自己上街買去。”

“還刀魚，剛才我在家時候，我兒子說他們同學有人給老師送禮了，問我發掛歷沒。我這現在上哪兒整掛歷去啊？我合計不行我給他買一本。”

“不用。我哪天上貨時候隨便就給你帶一本，上貨那個批發市場這玩意便宜，比你在外頭買便宜。”

崔海濤又擺了擺手：“我就說這個意思。這下崗了關鍵不光是沒班上、不給開資了，主要生活就不一樣了。你就原來咱們洗澡，就是單位一個月發五張澡票。現在就沒有了，還得自己買。”

陳蔚蔚也深表贊同：“對。就整個生活都變了。現在啥事都得自己干。我今天在學校門口賣東西時候，聽他們說，以后暖氣要改道了，一家一個管道。采暖費都是自己交，你不交人家就把你家暖氣停了。像咱這樣下崗的，廠子就不管了，全自己拿。一個冬天得個一兩千塊錢吧。”

崔海濤一愣，這個他還沒聽說。要是自己一個冬天拿出來一兩千塊錢，那還真是個大數了。但要是不花錢這錢，那在家里還不得凍個好歹的。

陳蔚蔚又看了看家里的暖氣片：“這要真是這么整了，明年我都不知道咋辦。我今天還合計，那么多錢我指定是拿不出來。不行我在家生個爐子？”說完，她自己先笑了。

崔海濤也跟著笑了一下，然后表情變得有些落寞：“其實這事到跟前了都有解決辦法。關鍵就是平時，心累。你想我這兩天擱劉明那，其實沒干啥活，比在自行車廠時候輕松。但一天到晚就是心累，心里壓力大。”

陳蔚蔚看了看陳悅冰，輕聲說：“可能因為你平時也不跟別人說吧。什么事都自己裝著，連個分享、傾訴的人都沒有。時間長了，肯定就覺得自己心里累了。”

崔海濤沒說話，但是點了點頭。陳蔚蔚說的確實有道理。其實他自己也想到了，只是他不想讓趙欣曄和崔揚分擔這份壓力。

看到崔海濤點頭，陳蔚蔚繼續說道：“以后你要是有啥事，就跟我說。我也幫不上啥忙，但就聽你說說。有的事你說出來也就好不少了。就像......咱兩以前那樣......”

崔海濤本來坐在那兒看著窗戶出神，心里想著自己的事。聽到陳蔚蔚這句話，他一下站了起來：“那什么，我得走了，趙欣曄和崔揚在家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