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舊案,他一直在護我
- 第四十八代明眼人
- 白紙66
- 3129字
- 2020-11-18 11:00:00
身體蘇醒,心也蘇醒。
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他不在,我的心突然空了一拍,“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廖戈答,語氣冷淡。
傷口深,換藥時的疼痛直充大腦,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廖戈看了我一眼,復又低下頭去,遲了很久才開口,“他還有多久?”
“至多......不過十天。”
廖戈抬眼看了我一眼,剛松下去的語氣,又驀然攀上來,“你真的希望他死?”
沉默,不約而同的沉默。這陣沉默持續(xù)了很久,久的廖戈繼續(xù)包扎傷口的時候我才恍然發(fā)現(xiàn)傷口還未處理完。
“你希望他活著?”我反問,目光在床單的褶皺上暈開。
廖戈不答。
“他接下來要做的事,你知道多少?”我問。這次我把目光收回來落在她眼睛上。廖戈的眉眼生的端秀,口罩遮鼻,只露出這雙眼睛的時候,憑添了幾分銳利。
“你想說什么?”她停下來,看著我。
“我至少要知道他在做什么,才知道能不能救他。”廖戈看著我,是久久的看,似是想通過眼神確定我這話的真假。
“這說起來很長。”她繼續(xù)開始處理傷口,這句話并不假,但這句話也很容易聽出來是遲疑。
“你不想講?”我看著她。
廖戈拾目對視,目光里有掙扎,那份掙扎如散沙在之后的幾秒里慢慢凝聚起來,“他去找白宿了。”
白宿?他能見到白宿?這個問題產(chǎn)生的同時也當即被推翻,他能,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能見到白宿。但他為什么去見白宿呢?
廖戈坐下來,“我希望他活著。”那雙眸子原是銳利的卻在這話吐出的瞬間像是撞到了硬物,突然鈍下來,“哪怕是用我的命換。”我的心一空,有一團酸氣襲入鼻腔,前有趙蘇曉,后有廖戈,她們以一種柔不見力的方式碰撞我的心,告訴那塊堅硬的東西,什么是愛。
“他第一次見你的母親是在你入獄后的第二周,也是小朗死后的第二周。”廖戈換了個坐姿,開口。
2012年10月30日,溫藝蓉約徐宸在咖啡廳見面,同去的是白宿。徐宸來的遲,身邊也帶了一人,便是廖戈。那天四人分坐,溫藝蓉開口的時候下意識看了廖戈一眼,再轉向徐宸的時候不用開口已經(jīng)分說明白,徐宸意會,把咖啡杯放下,說:“她不是外人。”這句話灌進廖戈耳朵里是一陣暖流,百轉千回最終流向心里那片最隱密最珍視的地方。
“徐朗的死和小軟無關。”溫藝蓉開口。徐宸坐視。
“她一個人在監(jiān)獄很危險,希望徐先生可以出手相護。”殺人償命,如今不能償命,作為罪犯親屬卻要求對方親屬去保護犯人,這太離譜。
也正是這份離譜引起了徐宸的好奇。溫藝蓉的精明也在此。
徐宸把咖啡杯拾起來,表情雖淡定,但眼神里已然動了氣。
“是我。是我讓人開車撞了徐朗。小軟不知情。”溫藝蓉繼續(xù)說,此話一出,徐宸端著咖啡杯的手置在唇邊,咖啡有沒有入口誰都不知,只聽見杯子落桌的時候重了幾分力道,他不開口,眸子落在溫藝蓉身上細細打量,叫人琢磨不清。他有氣,卻能按捺,此景讓溫藝蓉更加篤定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如果還需要其他代價,你提。”四目相對,徐宸眼里的那股氣在碰撞上她的目光時收了下來,不止收了還笑了,他先前喝了一口咖啡,許是覺得苦,顧自低頭在杯里放了兩塊方糖,然后便低頭攪了起來。誰都覺得,他會在此刻開口,但他沒有。
溫藝蓉從他的表情里讀出一二,怕他誤解自己是護女心切才說了這番話,遂又繼續(xù)道,“他們班有32個同學,每一個我都清楚,叫什么,家住哪里,從小到大得過幾次獎,報過什么補習班,爸媽做什么工作。包括徐朗有個哥哥,身在美國。”說這些話的時候溫藝蓉始終低著眼,目光落在他攪動咖啡杯的手上,再開口時才把目光移到他的臉上,“開車撞他的人叫侯飛,他家里有七歲的白血病女兒,半月前他收到30萬塊錢,我轉的。”說完這番話,徐宸仍舊沒有開口,這讓溫藝蓉有些詫異。
從落座到此刻,時間已經(jīng)過去將近二十分鐘,他一字未答。廖戈坐在一旁心里生出許多揣測,但揣測最多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此刻在想什么。很快,她便聽到了答案,方糖融化,徐宸開口前拾杯抿了一口,猝然間眉心皺了,道了句“甜了。”說完,容色無恙站起身來,這才把目光定定的落在溫藝蓉身上,“如果小朗能活過來,別說護她,就算把她從牢里撈出來都未嘗不可。但小朗活不過來了。即是活不回來,總要有人——償命。”這句話深深的印在了廖戈心里,她也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不怒自威”這四個字的含意。
溫藝蓉坐定,神思都較之前更果決,在他擦身而過的時候,開口,“他的命我償。”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旁人聽得清楚。白宿聽到了,廖戈聽到了,徐宸也聽到了。聽到是一回事兒,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據(jù)廖戈說,他是在溫藝蓉死后才真真實實的決定要保護我。
2015年2月溫藝蓉去世,同年6月廖戈畢業(yè),放棄進市醫(yī)院進修的機會在市郊做起了臨床醫(yī)學實驗,每天不是在解剖尸體,就是在化驗各種血液。徐宸不問原由,只在資金上為她提供最好的醫(yī)療設施及實驗器材,這才有了HZ市郊那間實驗室。
安排我進江城大學原是葉固淳的意思,出獄前秦區(qū)仁帶著葉固淳的親筆信找到校方領導,爭取入學機會,校方很為難,最后徐宸以任教資格做擔保事情才定下來,但校方也有規(guī)定,人必須由徐宸負責。這也是我入學江城大學就讀研一課程的始末。
廖戈在那段時間實驗成果顯著,市里幾樁大案都由她協(xié)助破獲,自此成了一名輔外法醫(yī)。付童替死的尸檢報告就是她出的,那天她把尸檢報告副本遞給徐宸的時候心里揚起了一場雨,酣暢淋漓的雨。成為一名救死扶傷的醫(yī)生固然是每個醫(yī)學生的信仰,但這個信仰不足以支撐廖戈的心,在廖戈心里學醫(yī)的根本不是救人,至少不完全是,她學醫(yī)只為了可以幫他。
秦區(qū)仁被槍襲,確定嫌疑人的那晚,廖戈被叫去問話,她只說:當年死者確為溫軟,證物室有采樣報告,血檢為警署職員。至于現(xiàn)在......嫌犯一日不歸案,就還會有諸多可能。這即使是一番套話,也絕對是一番很有說服力的套話。自那以后她被撤銷了輔外法醫(yī)的資格,并隨時接受召喚。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一直是輕描淡寫的口氣,許是和自己有關,她刻意講的簡短,但我從眼神里知道這些事于她而言有多重要。
緊接著,她提到一個人,周一山。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楞了一下。但沒有開口打斷她的話。
徐宸接觸周一山是從我開始的,我第一次出現(xiàn)在唐胥酒會上那晚徐宸也在。那晚他趕到餐廳的時候我已經(jīng)醉倒,徐宸把我?guī)Щ刈√幍穆飞蠐茈娫捊辛胃赀^來,他擔心唐胥讓我吃了什么東西,直到廖戈血檢結果出來沒問題才松下心來。
得知我在找黑網(wǎng)的人辦事后,他很快查到了周一山的身份,連同一起查到的還有唐胥,周一山原是拿了唐胥的錢刻意接近我的人,換句話講不是我在黑網(wǎng)找到他,而是他在黑網(wǎng)等我。
周一山拿了唐胥的錢,相當豐厚的錢,為他辦事。徐宸在第二天驅車趕往東山,敢在黑網(wǎng)做事的人,家人對他們來說并沒那么緊要,但他還是去了。那天他撥通了周一山的電話,只講了一句話,“唐胥給你多少錢,我加倍。你同意,我們合作,你不同意,我們再細談。”細談?如何談呢?掛掉電話,徐宸拍了一張照片發(fā)給他,是他母親坐在矮凳上腌魚的照片。錢重要還是母親重要?周一山不是十足的孝子,徐宸也不是十足的惡徒,他開出唐胥一倍的價碼,并以母親安危做襯,讓周一山選。任誰都會選后者。
但后者有后者的代價,服務好了能活,出半點差池就是死。周一山懂,所以他雖是應了,但還是時刻給自己留有余地。唐胥死后,原本他已經(jīng)決定全身而退,但不巧厲暮回來了。厲暮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唐胥的死因,這個死因不是槍決、犯罪的死因,而是最終導致這一切的人。秦區(qū)仁列居第一,周一山第二。換句話講是秦區(qū)仁的里應外合和周一山的隔空傳信促成了這樁水落石出的大案。秦區(qū)仁得死,周一山也得死。秦區(qū)仁死的痛快是因為厲暮要以他的死帶出當年的假死案,一石二鳥,打的是我和白宿。
那周一山呢?周一山有另外的作用。
葉宅的地址是他查出來的,由他做領路人最合適不過了,即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也斷了周一山的后路,從此不止他要周一山死,葉家人也會讓他死。
我的心突然沉了,空出很大一片,厲暮的狠絕在這一刻鋪陳在我面前,那個立在城墻邊吹風的少年也在這一刻徹徹底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