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切她都早已經(jīng)歷過。

幾位孩子便被嬤嬤催著離開了。

等他們都走了之后嬤嬤才邁著蹣跚的步子走上前來，“都怪我方才沒有攔住他們，受驚了吧。”

苑嬙荷臉色依舊平靜，只是苦笑了一聲便帶著阿玄回到屋里了。

誰知一進屋里就見到了閔元，“你為何白天也在這？”

“白日清凈，夜里小鬼多。”

他斜倚在她的床榻上，墨發(fā)攤在床上，倒把這當(dāng)成了他的鬼王宮了。

阿玄似乎有些不高興，便從她的懷里跳到了床榻上，斜長的狐貍眼瞪得圓圓的，但并未給閔元絲毫震懾力。

反倒是閔元伸手把玩著他，“你這小狐貍挺靈性的。”

“你今日是要來跟我說你的故事的嗎？”

閔元搖搖頭，苑嬙荷只好不語，本就是隨口一問，如今自然是不會放在心上。

“做鬼太無聊了，難得有一個活人跟我說話，比那些小鬼有趣多了。”

苑嬙荷這便開始好奇人死后變成的鬼怪究竟是什么樣了，便纏著他問了許多事情，一會兒便將今日發(fā)生的所有煩惱都給忘了。

閔元也忽然來了興趣，命苑嬙荷先親手給他做些吃食來聞聞方可答應(yīng)。

苑嬙荷無奈，好不容易來了這么一個如此愿意跟自己分享鬼界之事之“人”，自然是不能輕易放過機會。

“那你先為我說一些吧，我才可答應(yīng)去做飯，對了，你喜歡吃什么？”

閔元眸中的光似乎淡了下來，過了半晌才開口：“蓮葉羹。”

苑嬙荷皺了皺眉，“這怕是不行，如今沒有蓮葉了。”但是想著等日后有蓮葉了再請他吃一次，還得好好學(xué)學(xué)呢。

閔元又忽地發(fā)笑，“你這孩子，還當(dāng)真呢？我們不過是聞聞味道罷了。”

說著便岔開了話題提了鬼界的模樣去了。

鬼界很黑，不像人間這么明亮，一開始去到鬼界的人都不能適應(yīng)，他們時常覺得陰冷可怕，這才陰氣重了一些，所以他們最喜歡往人間跑，不僅是為了看自己的親人一眼，更是感受一下人間的光亮……

不知不覺中閔元說了許多，苑嬙荷和阿玄也是聽得入了迷，坐得身子酸了都沒能發(fā)覺，直到閔元忽然打斷催著她去做飯，這才如夢初醒，又覺臉上一片淚痕。

“所以你一定也不喜歡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吧。”

閔元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眼底閃過一絲孤寂，卻又繼續(xù)玩笑著催她。

苑嬙荷喜歡聽閔元講故事，原來除了阿玄自己還能結(jié)識一個如此厲害的“說書人”，還不用給銀子的那種。

雖然他不經(jīng)常來，但是哪怕是一個月來了這么一次就已經(jīng)很好，而一年中最最高興的日子便是自己的生日那天，過了子時之后，那日他是一定會來找自己說話的，而其他小鬼到了那日卻是愁眉苦臉，原本找的一個陰間說書人怎么就被鬼君給搶了去了呢。

當(dāng)閔元將鬼界的模樣差不多描述了出來之后就開始說起來自己所記得的小鬼的生平經(jīng)歷，或喜或悲，都充滿著無盡喜悅與無盡悲傷。

苑嬙荷每次聽他說了之后便深深記在腦海里，等他離開了之后便開始將自己所聽到的東西都記述了下來。

這樣他們就不用擔(dān)心說書人的故事不夠精彩，不用擔(dān)心聽不到說書人所說的話了。

冬日落雪滿天，是今年的第一場雪，苑嬙荷想著雪飄攜香，以為是自己種的梅花也開來便急匆匆跑去看，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苑嬙荷狐疑看向他。

“余近來常靜思己過，縱使是少不知事卻也是胡作非為，特來向姑娘請罪。”

苑嬙荷一笑，原來是那日帶著一幫公子來瞧自己模樣的人，如今自是不在意，倒覺此人有趣，都過了多久了還巴巴地前來道歉。

伸手捻上梅枝，隨意說道：“想必張公子是讀了不少圣賢書了，如今倒是知事了。”

張山意聽了臉上又青又白的，更覺羞愧，當(dāng)日確是自己的過錯，如今被她嘲諷也是應(yīng)該的，何況女兒家的名聲本就是最重要，又是悔不當(dāng)初。

“行了，不必介懷，我都已經(jīng)將此事忘了。你又怎知我小院后門？”

張山意一時語結(jié)，才解了羞愧又添了新惱。

苑嬙荷見其又羞愧了，倒是缺了當(dāng)日那股氣性，從前是肆意妄為，如今倒是束手束腳起來，也不與他繼續(xù)理論，那日都能摸上這偏僻小院，今日找個小門又是如何做不到了。

“你且來看看我的梅花幾時開呢，如今都落雪了還不開，這紅梅正襯白雪，只是不知何時能賞這雪梅了。”

張山意聞言上前仔細(xì)察看了一番便胸有成竹說道：“三日后梅花開。”

苑嬙荷本是隨口一說，想解了他的緊張，卻不知他原來真的知道，他也說了來由，讓她一時驚喜。

此后張山意也時常來與苑嬙荷說話，從閔元那聽來的故事都變著法子與他說了，聽得他極其入神。

他又問及何處所得，便隨意馬虎了過去，但是自己能識見鬼魄一事并不隱瞞，因眾人皆知，故又言是路上與他們交談所得。

張山意全然相信卻絲毫不覺害怕。

轉(zhuǎn)眼間又是盛夏，如今苑嬙荷已經(jīng)及笄了，從未想過原來自己能做一件事情如此之久，日子也不再枯燥無味，只是遣嬤嬤要些紙筆來是麻煩了一些。

“閔陰官來了，今日我可又為你做了蓮葉羹。”

苑嬙荷為了讓他這個鬼節(jié)孤寂之人能吃上蓮葉羹，便早早地開始準(zhǔn)備了起來，一大早就帶著阿玄去采集新鮮的荷葉和蓮子，又?jǐn)D出青綠的荷葉汁揉進面團，做成一個個小小的劑子，又將自己提前準(zhǔn)備的雞熬成了雞湯，又以荷葉蓋住，整整熬了三個時辰才端出來。

“這次可比從前用心了，倒以為這是我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