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前,一段奇緣。
那日,尹鈺府上張燈結彩,迎親隊伍悠長。
隔著市坊,皇城之內墻外又是墻。宮門深鎖,情緣陌路,窯女心之所向將她辜負。
那只瓷器舉世無雙,出自她手,助尹鈺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她捧起端詳,指腹摩擦。倏忽間,她松開手,一聲破碎聲響,砸了一地,拼湊不回。
那不是奇緣了,是糾葛解不開的結。
秦悅賭上一生,換來尹鈺無言的訣別。
千百年后,風水輪轉。這一次,換她絕情至極。
她不顧昔日情分,勢要將他緝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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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我叫商溪,你呢?”
“我叫秦悅。”臺階下,那人無氣力地作答。
商溪定睛看著那人的腳掌,傷痕累累。出事之前,那人把鞋都給丟了。
未久,商溪才動身步下臺階。
牽引人坐在回廊地板上,那人手心只剩一片冰涼。等坐穩了,商溪她留言道“在這里稍等片刻。”
對方點頭,商溪便提步。
那個叫秦悅的人,命數在車禍現場終結。
她看到了秦悅剛剛歷經的畫面。那個時刻無論如何都是她的死門洞開之際。
若提前一秒扣動扳機,接踵而至,肇事司機會給她致命一刀,直擊心臟。
無論如何,秦悅都避免不了這樣的結局。
在商溪火速趕往的時間里,警力抵達案發現場。
車輛爆炸之后,爆破直徑波動擴大,碎片四處飛濺,留下一推廢鐵。
周圍拉起了警戒線,藍紅色警燈閃爍,扎眼得很。
越洺提上工具箱,下了車后,大步流星向前,繼而彎身穿過警戒線。
看到來人,穿著制服的刑警報告上級。“許隊,洺哥來了。”
許隊點頭,回道“先驗傷吧。”
緊接著,他也同許隊一般,蹲下身來端詳。
“20分鐘前接到附近居民報警,說是出了車禍,還聽到了爆炸聲。”
聞言,越洺點頭,反問“也是警察嗎?”那人身上分明帶著手槍。
“是,不過不管這一片。”許隊作答。
越洺穿戴好手套,查看傷勢最明顯的腳底板處。緊接著拿起了照明燈,仔細端詳死者指甲下的皮膚,他眉峰突然郁結。
“這也太玄了,出了車禍一點皮外傷都沒有,這像話嗎?”剛剛打報告的人滿臉難以置信,他唯恐沒有人與他為伍,將目光投向他尊敬的大隊長。
許隊只瞥了這個晚輩一眼,糾正語病。“那這兒呢?”說著,指向足部的位置。
全身上下,只有足部明顯有傷痕。
越洺正檢查亡者瞳孔情況,聽到這里,他頓住了。
“鞋呢?”越洺的聲音從下方飄來。而他跟前這兩人似乎無法作出答復。
他站起身,眼神轉而犀利。
“這里一堆破爛,還在找呢。”后輩這般回答。
說這話時,他眼神搜尋,無暇顧及后輩的作答,只聞答應聲越來越遠,自己顧自循著玻璃碎片飛射的軌跡蜿蜒而去。
就在越洺認為超出極限范圍的地點,他找到了答案。
他站住腳跟,不再向前。或者說愣住了。不遠處之景,值得他耗時間來賞。
路燈斜射,一片昏黃的暖意。她稍微彎下身,提起了地面上的一雙女鞋,微長的裙擺差一點接觸地面。
商溪光著腳丫,將影子踩在腳下,盡情觸碰地上的沙礫。
下一秒,她側過身,準備遠走,越洺才回神,抓好時機問“這鞋子是你的嗎?”
要不然,她該跑了。
聞言,商溪回轉身,終于注意到前方的人物,他一副前來興師問罪的模樣。
這問的是什么話?
商溪分明記得早上看到的胸牌,原來是法醫啊,看來他是把她視為罪犯了。
真是無厘頭,想到這里,她笑起來,倍覺有趣。一度玩味的口氣,問道:“今早你問侯我的絲巾,晚上你問侯我的鞋,你是喜歡我嗎?”
她大膽揣測,出言不遜,前一刻他被她笑的莫名,這會兒直將越洺堵的啞口無言。
他緩沖片刻,再言“真是你的?鞋底或許有碎片,你……”
他的懷疑瞬間被眼前之景打破。
商溪大方穿上了那雙鞋,附帶著戲謔問他“這么合腳,難不成是你的?”
你要不要過來試一下?
今早她把他誤認為茶,現在又雪上加霜,無故送他鞋。
怎么辦才好?
倍覺理虧,越洺也只能看著她走遠。
又是她的背影,只不過晚上這般模樣,她身上的古典氣息更甚。
回到住處。
商溪把鞋放到那個叫秦悅的人腳下,道“穿上吧,這么光著腳四處晃,怪疼的。”
“謝謝。”那人作答。
商溪依著秦悅坐下,問道“現在可以講講你的故事了吧?”
商溪撿起那人的鞋的瞬間,百年的回憶沖進視線。
那人前世造了孽緣,她的一生所愛因她家破人亡,這一世她不得不償還。
秦悅的意中人,是瓷庫掌事,是御史大夫之子,在這一世亦是她緊急逮捕的在逃犯。
商溪在一旁聽她娓娓道來,但她顯然是把前世的回憶給丟失了。
人死后,無論向往地獄天堂,都將忘得一身輕松,然后在下個輪回,再次上演悲喜劇。
“……尹鈺跟一起命案緊密相關,并且涉嫌賭博犯罪,這陣子他準備潛逃出境,我在機場把他逮捕了……”
此時,另一邊。
審訊室內。
“還挺能跑啊,1月份下的通緝令,到現在才落網。”
對面,黃燈下。嫌犯聽后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默不作聲。
“死者和你是什么關系?”審訊員伊始問話。
聞言,尹鈺只微微瞇著眼,思量一番。
而后笑著回道“這可不好說,我的未婚妻?還是我的仇人?”
死者是他的未婚妻,并且即將親手送他入獄,這是什么劇情?
“秦悅倒下去后,將近20分鐘的時間里,你都做了什么?”
聞言,那人使用了緘默權。
“需要幫你回憶嗎?”
“秦悅倒下去之后,你并沒有逃離現場,反而是你把尸體移開了,才避免了爆炸的氣浪。”
尹鈺嗤笑一聲,“反正我橫豎都逃不掉。就讓你們抓好了。”
“事發后你為什么還移動了尸體?你這是在破壞現場,知不知道?”
“我知道。還有別的問題嗎?沒有就趕快送審吧。”
……
而在尸體分析室內,搭檔倆犯了難。
尸體表面完好無損,除了腳底板。并且,完全沒有內臟損傷的跡象。
“這可如何下手?”老趙如是問。
硬是觀察許久,都沒有看出個所以然。
隨之,越洺脫下來手套,一副心緒不寧的模樣。
“去趟專案組吧。”越洺如是提議。
也許能夠掌握更多案情細節,從中發現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