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研究室內。
“這塊受蟲害最嚴重,裂痕走向明顯分化。”案上帛畫鋪展開來,研究人員穿戴手套,指著畫上殘山剩水的區域,研究錦畫修復方案。
“前兩次的修復層已經破損,拓印版……”話至此,衣袋里手機震動。
商溪一改前時俯身端詳的姿態,表情傳達歉意。接著摘了手套,外出接聽。
安靜角落處,她滑動接通來電?!澳愫??”
只不過對方并未應答,商溪又問了一句“喂?”依舊沒有回應。
想著興許打錯了,正當想要掛斷之際,電話那端傳來低語。
值此時,街邊的電話亭內。靈齊低聲密語:“無憂使,近期命象逢變,不可再動用術法?!?
將聽筒掛回之后,靈齊透過亭子看玄關外接聽電話的商溪,神色凝重。
漫長的時光總是磋磨,商溪的命數確已悄然生變。
直至下午時分,修復研討告一段落。
路過展廳,商溪沿廊欣賞名師佳作,偶爾看得深有感觸,便停下來細細賞。
索性最終,一幅仕女啖淡巴菰的字圖引她駐足。
畫上風氣盛開,市井繁榮,車馬往來,游人如織。深閨女子也抵不住煙草誘惑,獵奇模仿。
她看著看著,忽覺側身處有晃影。眼神尋跡過去,便見一人與她并肩而站,出于禮貌中間隔開了點距離。
商溪望得有些出神,又于心揣測,自然目光膠著,于情于理不合。
對方覺知這樣的目光,便禮貌笑著問:“您是有什么話想跟我說嗎?”
聞言,商溪難為情笑了笑,似是而非搖頭?;氐溃骸皼]什么……只是覺得你跟畫上的人有些相像?!?
準確來說,應當是跟畫上點煙女子神似。只不過商溪簡略說了去。
對方聽這一語笑得更開一些?!笆菃幔磕强墒俏业臉s幸,畫上眾多女眷,竟還有我一份。”
這自然是禮貌說辭。過后,兩人便周到道了別,商溪先行啟程離開。
可當她腳步愈遠,故事卻愈發靠近。
一幅美麗的畫卷緩緩鋪開……
三月三的天氣,市坊熱鬧非凡??諘缣幋罾夼_,游閑人在臺上斗蛐蛐斗得面紅耳赤。
周旋最終,少年子弟春風得意,吩咐下人帶上銀兩離場。
誰知前腳剛走,后來了追兵。不過一點銀子,輸家卻怨恨在心,暗中報復。
轉眼間街頭上打斗起來。
于是搗了東家搗西家,好生恣意妄為。群眾嘩然,爭相躲避。
看棚這廂,倩影隱約綽綽,戲臺上敲鑼打鼓,上演的都是祭祀神誕的賀戲。
翕忽,簾珠亂撞,場外一片凌亂的打斗聲響。情況未明,白紗帳幕卻遭扯落,輕飄落回地面上。
帳中人幾近下意識往外看,只露出一記側影。
她一手拿著煙管,差一點便讓下人幫著點上,情況倒真是不妙。
嗜煙女子木訥地望著他,神情上悄然染上了不易洞察的慍色。
而少年兒郎卻一心欣喜,看上了她手中的煙桿。
“在下失禮,還請姑娘原諒?!闭f著,他欠身作揖,以表歉意。
“……”姑娘并不作答,將煙桿塞到下人手上,轉身便要繞道而行。
她可不想叫這幫俗人來點評她,看她的笑話。
誰人知曉,他不知見好便收,反而拉住她的手,問:“這淡巴菰是何味道?好聞嗎?”
“嗆?!彼季貌疟锍鲆粋€字,然后便匆匆離場了。
此等好戲,俗世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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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餐館內。
商溪只不過再抬眼,索性連咀嚼都嚼不動了,她木訥地看著出現在門口的人,保持握筷夾菜的姿勢。
見了鬼了,不是在醫院歷經生老病死,就是在飯局上四目相對,巧合至此。
商溪沒招呼他,他自己倒找上門來。
越洺定睛一看,走近。未等商溪授意,他自己就先坐下了。
等他坐定了,商溪一副被冒犯的模樣,“我很好找吧?一找就知道在哪兒是不是挺有成就感的?”
說白了,她言下之意不就等同于他在玩跟蹤嘛。
“既然你說過要等價交換,那就同我吃頓飯吧?!?
這個程度,你總能接受了吧?
幾日不見,嘴上倒是能耐了。她不再詰難,請吃飯可以,安安靜靜吃著,其他無需再言。
“吃頓飯尚可?!?
商溪話落,越洺拿起筷子幫著挑出了火紅的辣椒。
現在風水輪轉,整個飯桌上,都充斥著商溪的猜疑揣測。
飯后,她灌了茶水解膩。飲了一口下肚,這才想起來一件事。“你……臆想癥沒再發了吧?”
攝魂鈴后勁強勁,貽害無窮,顯然有所夸大,但也不能低估。
“臆想癥?”越洺下意識反問。
“白日做夢那是妄想,夜間醒著做夢……那就勉強叫臆想了?!?
可昨夜月夜之下,聽完了他編造的故事,她分明是有了心事。
這讓越洺愈發覺得,他那古遠的幻想也許并非子虛烏有。
不過就這一句笑話,便引來他目光的膠著。前一刻面色舒展,轉瞬間神色不妙。
商溪以為是天大的事呢,他下一語便讓她覺出蹊蹺。
“那個人……怎么還活著?”
她整個神經瞬時從未知進入緊張狀態“活……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