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母女看到外面的火把漸漸遠去，這才將柵欄拉過來擋住洞口。

兩人神情復雜地互相對望了一眼，一個面孔憔悴憂郁的人望了一眼肖嚴這邊，輕輕嘆了口氣，坐在火堆旁邊。

這時另一人也坐在她的旁邊，聲音極低的問：“娘，我們該怎么辦？他們還會不會來？”

那人揺頭：“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知道外面的那些人看起來就不像是什么好人，這里面的兩個人看起來也不像是什么壞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能夠做到的就盡量去做吧。”

“要是被剛剛外面的那些人知道了，可就糟啦。”

“是啊，可是，就算心兒你告訴了他們，真的以為他們會給你賞銀嗎？”

“不知道。”

“俗話說得好，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萬幸他們沒有發現那兩人，好了，睡吧。”

肖嚴在內室聽著她們的對話，只覺得百感交集，那個心兒的母親雖然是處在極端貧困骯臟的環境，然而她的心里卻是淳樸干凈的，這個格局有點高啊。

瘋子六不知何時已經坐起來，背靠著墓墻，顯然他也已經知道了外面發生的事情。

兩人走出去，外面的心兒母女看到兩人，有點吃驚，欲言又止。

肖嚴欠身：“剛才好險啦！幸虧他們沒進來搜，否則后果很嚴重了，謝謝你們了！”

瘋子六因為身上有傷，行動稍顯吃力，他索性坐在地上，臉上露出一絲感激之色：“剛才多虧你們仗義相救，不然的話后果不堪設想了！”

心兒母親聽到，連忙揺手說：“不用不用！這個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你們不必放在心上。”

瘋子六默然半晌，從身上摸出幾塊碎銀子，遞給心兒：“我身邊別無長物，這里還有碎銀幾兩，你們拿著添置一身衣服吧，天氣冷了，這樣子下去怎么行呢！”

心兒母女看到銀子，眼里閃過一道熱切的光，瘋子六手上的銀子，少說也有十幾兩，這些銀子別說是她們母女買一套衣服了，買十套衣服都綽綽有余。

試問哪個女人不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光彩照人的呢！有了這十幾兩銀子就能夠改變她們眼前這骯臟不堪，悲慘落迫的處境了。

但是很快心兒母親就揺頭：“我們不會要你的錢，我們也并沒有做什么，無功不受祿，請你拿回去吧。”

瘋子六見她推辭不受，刷一下就拉下臉來說：“我這人最不喜歡客套，既然我說了給你，你拿著就完事了，怎么這么婆婆媽媽的？叫人好煩啦！”

他接著起身望了一眼外面，天色黑沉沉地，這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準備叫肖嚴起身離開，忽然看到一盞燈光揺曳，遠遠地向這里移動。

瘋子六臉色微變，低聲說道：“有人來了！”

肖嚴等人聽說后也一起變了臉色，難道那些追兵又折回來了？

這時候心兒趴在洞口觀察了一陣，忍不住有點欣喜地說：“是我爹來了！”說完跑出去迎接。

肖嚴不禁松了一口氣，不久，一個干瘦的人影出現在面前，心兒指著肖嚴和瘋子六說：“爹你看，這兩個就是我跟你說的客人！”

肖嚴看到那人穿一件長衫，約莫四十左右的年紀，眼眶深陷，骨瘦如柴，顴骨烏青，一邊的太陽穴上貼著一塊狗皮膏藥，腦袋后面還拖著一條大辮子，遠遠地就聞到一股子奇怪的味道，這樣子怎么看都有點不那么地道。

一個男人夜不歸宿在外面干啥去了呢？瞧他這行頭應該不會是徹夜不眠去搬磚了吧！

那干瘦男人看到肖嚴二人，顯得有點忐忑不安地拱手說道：“二位貴客光臨寒舍，頓時蓬蓽生輝了哈哈，只是敝處實在有些寒酸，讓二位見笑啦。”

肖嚴：“大叔，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啦，我們倆人昨天迷了路，誤打誤撞走到這里來了，多有打擾，天亮以后咱們就走。”

那人干笑幾聲，慢慢走進來，看到瘋子六身上的血漬，吃了一驚，眼光狐疑的掃了他幾眼：“這位朋友受傷了？”

瘋子六點頭漫不經心地說：“不慎摔了一跤，一點小傷不妨事。”

心兒在一旁看著，拉過他爹說：“爹你看這是什么？”

“銀子？哪來的這么多銀子？！！！”

“當然是這兩個客人給的。”

“哎呀這怎么好意思呢！怎么能讓他們這么破費呢？可不能怠慢了客人啊，怎么說也得讓我們略盡地主之誼啊，我趕緊去買點菜，再打一壺酒招待一下兩位貴客！”

“她爹，你可不能拿著錢又去賭博，抽大煙了啊。”

“怎么會呢？客人在這里等著呢！我馬上去馬上來。哈哈……”

天色漸亮，那干瘦男人迫不及待的拿著錢走了。

瘋子六看著他的背影，走出古墓來望了四周一眼，對肖嚴說：“我有一種感覺，他不會很快就回來的。”

“為什么？”

“剛才我聞到他身上有一股很重的大煙味道，可能他拿到錢以后又會跑去抽大煙了。”

“那我們走吧。”

“咱們這樣子走在外面目標太大了，我渾身是血，你又穿一件這樣子的衣服，非常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那怎么辦？”

瘋子六：“這樣吧，我有一個主意，把你這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他女兒穿上，叫她去給我們買點吃的，然后揀貴的給我們每個人買一身衣服，你這衣服看起來實在也有點太不合適了。”

肖嚴眼睛瞪大，望著瘋子六道：“大叔！拜托你識貨一點好嗎！我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登山服，登山鞋，不管你在山里面怎么流汗，衣服里面都是干干爽爽的一點也不覺得悶，還有這鞋，這褲子那都是頂級的材料制作的，你叫我給她穿了，那我穿啥呢？”

瘋子六平靜地說：“我已經說過了，我叫她去給你買套最漂亮的衣裳，算是補償你的，保證你走出去不掉價。你也看到了，你在大街上看到哪個像你這樣打扮的？這樣太惹眼了。另外，還要她給我也買一套衣裳，身上這衣裳臟污了，得換換。”

“你說的這個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問題是咱們在這里要等多久？我有點擔心四海堂那幫人……”

“是啊，所以我要求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替我們完成任務，我敢保證她一定會比她爹先回家。”

肖嚴摸了摸鼻子，感覺瘋子六這樣做的原因還比較靠譜。

第一，肖嚴自己穿一身登山服出現在晚清街頭，這本來就夠另類的了，再加上他的登山服是一種明艷的明黃色，須知這個黃色是帝王家的御用顏色，尋常人家若是用這種顏色那是犯了皇家之大忌，搞不好可能要殺頭的，所以瘋子六才要求肖嚴換一身衣服。

第二，瘋子六本人身上穿的衣服已經被血染，就這樣子穿出去更加引人側目，現在事關重大，追殺他的人隨時可能出現，所以他必須要盡量不要引起別人注意。

第三，那個女孩子心兒的爹是一個賭徒，還抽大煙，這分明是一個作死的節奏，為了弄到賭資煙資，這種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的。所以心兒她爹半分也不可信，雖然他們還沒有打過交道。假如，或者遇到昨天那些人追蹤到這里了，他很可能會向對方透露消息的，肖嚴和瘋子六藏身的這個墓穴，實在是危險萬分。如果對手查明他們躲藏在這里，那就等于是甕中捉鱉插翅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