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死后沒幾天，安平縣就一切照舊了，仿佛什么也沒發生。涉及到超凡境的“上仙”，就不是一個小小的安平縣管得了的。

吳掌柜被叫去協助調查了，與其說是協助調查，不如說是封口。吳掌柜回來后，告誡黃杜二人，切不可再談論此事。黃開元三人去喝壽酒，只在賓客簿上留了吳掌柜的名字。只有吳掌柜被叫去，顯然官府不打算深究這個案子。

黃開元估計，這次“上仙”殺害吳先生，可能牽扯到東陽郡守，甚至是州里的大人物。所以要淡化處理。如果“上仙”是來“顯靈濟世”的，估計會大力宣傳，層層上報。

當然，這些黃開元并關心。他關心的是“上仙”，也就是那個殺害吳先生的人。為什么會注意到他？在場那么多人，為什么只多看了他一眼？

黃開元把當天的經過，仔細回想了好幾遍。唯一與他人不同的是，除了他是在場的三個，在那個人就進來之前就發現他的人之外。弓箭手最先，劍客應該跟黃開元差不多。就只有，對于弓箭手會真動手，黃開元并不怎么吃驚。但黃開元并不是當事人。

那人殺了吳先生，就離開了。顯然也并不在意在場包括黃開元和劍客在內的小角色，不被惦記最好。

黃開元除了去當護衛，就一直呆在商行里，足不出戶。三個月后，已經把《虎頭刀》習練精熟，并和《虎尾鞭》相互印證，融會貫通。日子過得平淡而充實，直到，杜老大又請他到家里喝酒。

杜老大今晚有些奇怪，酒喝得多了一些，話也多了很多。主要是講他的奮斗史，個中艱辛，和黃長生有些像。不上不下，大概是他們共同的人生總結。

黃開元猜測，杜老大是有事想讓他幫忙，或者是跟他交易，而且也準備好了交易的籌碼。就像上次交換《虎尾鞭》一樣。黃開元隱隱覺得這一次，不會簡單。

酒喝到半夜，終于喝完了，杜老大的話也講完了。然后，杜老大朝黃開元長長作了一揖。黃開元趕忙避過身，將杜老大扶起。杜老大起身后，又朝黃開元作揖道：“黃老弟一定要幫我。”

黃開元不緊不慢地道：“杜老哥言重了，老哥行走江湖多年，小弟我才要仰仗老哥才是。”黃開元這是表明不想摻合了，他越來越覺得前面的坑，有點大。

杜老大也不介意，直接從懷里拿出幾塊帛，鋪在桌面上，道：“黃老弟請看。”帛上有字有圖，虎勁功。《虎勁功》，這名字是“講武堂系”的風格。嗯？虎勁功，虎筋弓！

虎筋是制作三石弓的上好材料，好用又耐用。制作三石弓倒是不一定要用虎筋，只是使用壽命差點。

這是兩張帛書，應該是藏在弓身里，被一起射斷的。三個月前，在吳府被射斷的那把弓。黃開元猛地抬頭看向杜老大，杜老大點了點頭。

黃開元的腦筋在快速轉動：杜老大為什么要給我看？他有什么要求？我練了會怎么樣？

這是偷死人的東西，我要怎么還這份因果？替他報仇？先不說做不做得到，肯定會引發更大的因果。那么，為他的后人或傳人做一件價值“一條命”的事。如果他們不需要呢？如果這“一條命”要我這一條呢？

杜老大拿帛書的事，還有誰知道？應該瞞不過那個“上仙”，但“上仙”應該沒有理會他。杜老大現在還好好的，應該也沒有人知道或肯定弓內的東西在杜老大手里。

誰知道或注意到弓內有東西？誰會，也有能力追回這些東西？弓箭手家，吳家。吳家雖然支柱吳先生倒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個劍客也會，不管他和弓箭手有沒有交情，吳家也一定會請他幫這個忙，他應該也沒有理由拒絕。在這件事上，吳家能發動的上品武者，可不只一個。杜老大扛不住，加上黃開元也扛不住啊。

甚至不用吳家出手。只要消息傳出去，他二人以后可就不好混了。“杜老大你要“鳥為食亡”，別拉上我啊。”黃開元如此想著，一陣怒氣上涌。

這時，杜老大不緊不慢地開口了：“黃老弟覺得這東西臟，燙手？老哥我說句話，老弟你別不愛聽。

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咱們這些底層武者，先練好一門功夫，再博采眾長，是我們唯一的晉升之路。

但是，幾代人下來，大家都還是只那一門功夫，幾個采了眾長。為什么？因為江湖越老，疑心越重。我防著你，你防著我，我防著你防著我，你防著我防著你。層層防備。都揣著自己手里的一盤菜，不肯大家合一桌席。

我和老弟你交換功法。也是因為老弟你初涉江湖，沒有那份疑心。更重要的是，背后沒有一個替你疑心的人。我查過老弟你的底細，但老弟你以誠待我，老哥我也絕對沒有含糊。

等老弟你江湖日久，就算你不防著別人，別人也會防著你。說句不好聽的，你能學到的功夫，到頭了。老弟你現在，有把握晉升完人境嗎？一輩子當上品武者，你愿意嗎？”

黃開元沉默了。

現在問題來了，吳家怎么辦？是真的扛不住啊。

杜老大繼續說道：“這兩張帛書，除了“虎勁功”三個字，其余的，我都沒看過。老弟你拿去，看過之后最好燒掉。”

“你特么的，讓我替你頂雷。”黃開元心里憋出句話，已經被氣樂了。

“老弟你先聽我說。”杜老大趕緊說道。“這東西，咱都不能練。除非，能晉升完人境。這東西只要找不到，咱們也使不出那功夫。弓箭手家，還是吳家，都不能為難咱們。老弟你他日要晉升完人境，再用這東西添一把力。待老弟你晉升完人境，再把這東西傳給我的小兒子杜川，老哥我感激不盡。”杜老大說完又是一揖。

“老哥你憑什么認定，我能晉升完人境。”黃開元自己都沒底。

“一種直覺吧。我練了半輩子的《虎頭刀》，但我感覺，老弟你的《虎頭刀》，已經不比我差了。我知老弟你會不只一門功夫，當是家傳。本身資質好，起點也不低，而且你還有運道。”杜老大很肯定地說。

“運道？”黃開元是不太信的。

“對。運道。你涉入江湖，也是為了尋求晉升的機緣吧。而機緣馬上就來了，讓你再得兩門武術。這就是運道，天意讓你走更遠。我也就這樣了，但我不想我兩個兒子，也就這樣。希望他們也可以像老弟你一樣，走得更遠。這樣，就是要我死，我也死得瞑目。”杜老大說完，整個人似乎放松了下來，靜靜地待在那里。

黃開元沉默了許久，最后開口說道：“三年。若三年后，我沒有晉升，咱們就當今天什么也沒發生過。”

“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