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帶有東方風格的劍被隨意地甩在書桌旁邊。
“啪噠。”一串銘牌碰撞的聲音，上面沾染的鮮血還沒干，染臟了木質的桌子，不過主人顯然不在意。
“刺啦！”又一頁紙被撕了下來，揉成團，扔進了早已塞滿了相同紙團的垃圾桶里，未曾傾倒，主人似乎以此為樂。
原本厚厚的一沓紙，現在只有最后一張了。
拿起桌子上放著的藥罐，晃了晃，還是滿的。
“去你的。”咣當一聲，藥罐砸向垃圾桶，紙團散落一地。
“叮叮叮。”電話聲響起。
“喂，Jack。”
“明天是最后一次了？”
“嗯，沒錯。”手指漫不經心地纏繞著電話線，撫弄著。
“那么合約就此結束。”
“嗯，沒錯，別忘了我的推薦信。”沾滿鮮血的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盒香煙，剛剛點燃，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名單后，轉手掐滅了火星。
打開煙灰缸，扔了進去，里面已經有十幾根一模一樣的香煙了，都是沒有吸過一口的。
“你的藥吃了沒有。”
“你說那個？扔了。”
“看在這么久的合作的份上，勸你一句，你必須吃藥，不然你的病會要了你的命的。”
電話的主人仿佛聽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沒想到你也會關心人啊。”
“我只是不想少個潛在的合作伙伴罷了。”
“哈哈哈哈。”又是一聲大笑，然后語氣漸漸緩和下來。
“放心吧，我沒那么容易死，這么多年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況且，和你合作，還真是很有意思的，我負責除掉對手，而你負責給我目標，互惠互利不是嗎？哈哈哈哈。”
“唉，你還是老樣子，做了這么多年情報販子，我還是應付不來你這種瘋子。”
“不和你多說了，你要的推薦信明天會有人給你送來的，還有，最后告誡你一句，別把自己命送了。”
“好了好了，那么有緣再會。”
“咔噠。”電話被蓋上。
“唉。”電話另一頭的男人無奈的嘆了口氣。
幽清的月光透過一扇方形窗戶，照在了不大而整潔的書桌上。
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主人從衣服內兜中掏出了一把鑰匙，插入了桌子的抽屜中。
“劃拉。”抽屜被拉開，里面躺著一封泛黃的信封，看來已經存放了很久了。
署名的位置刻有幾個模糊不清的字，貌似是被血染濕，然后又被水浸過，又被用力的捏皺過，完全辨認不出收信人和寫信人的名諱。
一張泛黃的，和信封一樣被水浸濕和被手揉過的信紙被抽了出來，不過水漬和揉痕更為嚴重，可見閱讀者心情之激動。
“希望我加入羅德島，是嗎？”看著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內容，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都說到這地步了，這次就聽你的吧。”把信紙塞回信封，卻沒有放回抽屜中，而是塞入了自己大衣的內兜，輕輕地放好，好像在做什么很莊重的事情一般。
關上抽屜，拿起書架上一本精致的書。
在收回手時，看見了倒在地上的藥品，上面的字很簡潔——“源石病抑制藥物”
打開瓶蓋，倒出一粒，塞入口中，然后就這么咽了下去，主人似乎不在意有沒有水，仿佛早已習慣了干吞藥丸。
打開自己手上的書，倚在床頭。
書頁的翻動越來越慢，月亮也越來越接近水平面。
主人漸漸睡著了，黑色的夾克大衣隨意的敞開，顯露出勻稱的身材，擠壓的緣故，使之前放入的信封中的信紙露出了中間的一大半。
斑駁的字跡，勾引出一段塵封已久的歷史。
“復仇的完成并不是你的結局，是開端，是你新人生的開始。
我不會阻止你去復仇，但是也不會讓你同殉道者一般，以死來完成自己的目標，為自己的人生劃下一個充滿血與仇恨的句號。
我已經親手奪走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也不知道究竟犯下了多少過錯，我曾經甚至促成了一場因我而起，也被我終結的戰爭。我所背負的罪孽，是你們所遠不能及的。
所以你們與我不同，你們的未來，遠比我要光明，即使是你，也一樣。
我不知道你之前的日子是怎樣的，你也從未提起，但是我很清楚，剛遇到你時，你的眼神和某個時刻的我一樣——空虛而冷漠，不知道生存的意義為何，孤單而飄渺的身影，仿佛一朵曇花——綻放，隨即凋零。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復仇，像極了一個殉道者。
所以我不能這么袖手旁觀，不能這么看著你們再次走上我之前的道路，我已經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答應我，好好活下去，也許我不能繼續看著你們的路，但是我會一直陪伴著你們，以另外一種形式。”
隨著胸口的起伏和呼吸的逐漸平穩，她漸漸進入了夢鄉。
在那里，沒有扭曲的尸體，沒有淋漓的鮮血，沒有讓人痛不欲生的源石病，也沒有家族的陰影籠罩在頭上，也不會有突如其來的敵人想要你的命，更不會被逼迫去動手殺人。
那里有的，只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微笑著，向她伸出手，他們身后，則是能給自己以點點溫暖的“家”。
她笑了，沒有半點瘋狂與嘲諷，有的盡是溫暖與淡淡的幸福。
然后，夢醒了，在一次突如其來的襲擊中碎裂。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個男人拼了命也要守護她和她的模樣，他也確實做到了，“拼了命”。
“家”，也不再是家了，成為一個過往記憶的墳墓。
她自己先于她一步脫困，她很明白，自己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
她隨后也醒了，可卻沒見到他出來，因為他可能再也出不來了。
與理念不同的她分別，她一人踏上了這漫長的復仇之道。
痛苦嗎？
痛苦，非常痛苦，可是她已經習慣了。
這殘酷的命運，一次又一次把她的希望碾碎，一次又一次把她推向絕望的淵谷。
所以她選擇了偽裝，用灑脫和瘋狂來偽裝自己，她成為了一個冷靜的瘋子。
上一次，她選擇屈服，選擇隱忍，但一匹真正的狼怎么可能會一直等待呢。
她一個接一個地除掉了自己的敵人——有的與她有關，有的沒有，肆意品嘗著復仇的快感。
但是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幾滴淚水從眼角留下，再次打濕了那象征過往云煙的信封上。
她頭一歪，再次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縷陽光照在了她的臉頰上，輕輕撫摸著，安慰著她那看似堅強，實則細膩而脆弱的心。
信封徹底滑落了出來，露出了最后的字跡，也是水漬最重的一段。
“晚安。
————愛你們的
吳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