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心臟，無意義地跳動起來，因?yàn)殛J入的甘霖而掩藏不住曾幾時滿溢的生機(jī)。

灼燒感在蔓延著，從臉頰一直到耳根，即使她能夠保持冷峻的表情，在此刻也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麥芽糖的目光沒有離開海王星半步，但海王星卻覺得，那個目光分明地在閃躲。

閃躲與她的四目相接，閃躲與她片刻的眼神交流。

似乎在無意識間占據(jù)了上風(fēng)。

入庭的風(fēng)帶著秋葉的氣息，從廚房敞開的窗口造訪，吹拂過餐桌的兩旁。

聽到香樟的搖曳，聽到尋常的鳥鳴，聽到一串不知來路的風(fēng)鈴聲，悄悄在潛藏的角落搖響。

感受到的，是不安，亦或是久違的心寧？

“……你要做什么？”

沉默過后，麥芽糖開口問道。

不知為何，她的語氣、聲音，明明沒有什么改變，海王星卻覺得麥芽糖此刻的聲音有種奇妙的質(zhì)感，就像是聆聽一塊柔軟的水晶低吟淺唱的聲音。

“她看起來沒有生氣呢……而且，總覺得她好像……變得溫柔了一些？”

那或許是真的，麥芽糖臉頰上的潮紅尚且未退，泛出的淺淺粉紅使得她從外觀上看起來多了一分普通女孩的懵懂。

她的視線，也似乎比以前多了點(diǎn)什么，海王星說不上來那是什么東西，她只能感受得到，在一如既往的清冷中夾雜著什么她未曾體會過的東西。

原本少許的不安，被她或許是無意的柔軟，輕易撫慰了。

心中充滿了勇氣，那些想說的話，不需要更多的斟酌，已經(jīng)可以說出口。

“我沒什么想做的，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海王星的話里，聽不出半點(diǎn)粉飾的氣息，真實(shí)、誠懇，一如所有義無反顧的告白，而她的最屬天真。

“如果一定說要做什么的話，那就是想和麥麥變得更好一點(diǎn)，更好一點(diǎn)?！?

像是沙灘上一道直直印向浪花的腳印，或許只有這樣樸素的告白，才會使她少見地動搖。

海王星的心中忽然地一緊，不自覺地瞪大了雙眼，一深一淺的藍(lán)色眼瞳里，映出一個她從未見過的表情。

麥芽糖笑了，淺淺的笑。

鵝黃色的發(fā)絲被微風(fēng)吹動，貼在似成熟水果般泛紅的臉頰上，她的微笑仿佛就是這個秋末的縮影，沒有人在那一瞬間不會聽到心跳的聲音。

“為什么呢？”麥芽糖的語氣第一次這樣柔和，她注視著海王星，眼神里有著一絲異樣的期待。

“為什么？”

“我對自己糟糕的人格魅力很清楚，我的性格不會討人喜歡，我也不覺得我做過什么讓你足以喜歡上我的事情，你為什么會喜歡我？我難道有什么地方能吸引你嗎？”

海王星的目光，在她聽到這個問題后，變得比曾經(jīng)的其他時候都更為溫柔。

“這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嗎?！?

海王星托著下巴靠在桌上，她的聲音沒有改變，卻能讓人突然意識到那個聲音里成熟的部分原來那么多。

她的語氣，像是一位在夏天的午后躲在房后乘涼的鄉(xiāng)下老太太對暑假回老家的孫女說話一樣，那個瞬間，她自己或許都沒意識到，她偶爾也會表現(xiàn)出年長的一面。

“你失去了所有記憶，卻依然那么冷靜可靠，為自己而努力著。你看起來那么冷漠，但我知道的，你的內(nèi)心深處不是冰冷的，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使你需要不斷提防著其他人……雖然我可能還沒有這個資格，但我相信，被你喜歡的人一定是整個地球上最幸福的人，這樣的你，當(dāng)然會讓我喜歡啊。”

說完這段話，海王星愣了一下，她看到麥芽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她自己也一樣。

海王星笑了起來，她的笑聲是那么清麗、無瑕。

“哈哈，真不像是我說的話?！?

“哼。”麥芽糖的輕哼里帶著小小的愉快和輕松，“對一個剛認(rèn)識一個星期都不到的人，真虧你能說出這種話。”

“因?yàn)椋覜]什么時間觀念嘛，既然想到了，那就盡快說出來。不過，麥麥好像也沒有什么立場說我呢……”

海王星突然把話鋒一轉(zhuǎn)，微笑里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絲攻擊性，調(diào)皮的攻擊性。

“地球人是很看重‘親吻’的意義的吧？麥麥不也是，對才認(rèn)識不久的我，也愿意付諸這樣的信任和喜歡，明明很不喜歡我，還愿意為了安慰我，把那么寶貴的東西，分享給我?！?

麥芽糖沒有否定，也沒有承認(rèn)，她不再說什么，只是用微妙的眼神注視著海王星。

上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是在什么時候了呢？

……是那個時候吧，記憶里，還記得當(dāng)時她穿著那件柔軟而保暖的羊絨衫，站在三月末如蝶海飛舞的落櫻下，隨著溫柔從她的唇邊展露，比春更溫暖的東西流進(jìn)心房，飽滿得剛剛好。

再一次聽到這樣的話，竟然還會……

難以控制，這份躁動的心緒。

但是，必須要這么做。

僅僅這個下午，稍稍寬限一下自己吧。

也，最后珍惜一下，這失而復(fù)得，而終將遠(yuǎn)去的時間。

“真奇怪啊。”麥芽糖忽然開口道，“你應(yīng)該知道的吧？地球人是有性別區(qū)分的，我是女性，你從生理上來看也是女性，你就這么不忌諱這些事，直接和我說真心話嗎？”

海王星搖了搖頭。

“喜歡這種東西，如果要分性別的話，實(shí)在是太不公平了吧？”

“那，你為什么不把它分給其他人呢？那樣更公平?！?

“我會分給其他人的。”海王星說道，“但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和一個普通的地球人也沒有差別。其他的人，他們各自有各自重要的人，會給他們‘愛’和喜歡。我的那個重要的人，就是麥麥，當(dāng)然要把最多的喜歡給你，才是最公平的，不是嗎？”

“你還真是，在這種無聊的問題上相當(dāng)有自己的看法?！?

麥芽糖嘆了口氣，依然嘴角上揚(yáng)著。

“如果……我告訴你，我也有重要的人，你會被嚇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