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很快就要到了,在那次之后,褚云州有時間就去電子閱覽室,他還想去道個歉,他覺得一定不能讓她們覺得他輕浮,這是件很要緊的事。而且,她還有一支跟自己同款的鋼筆,他還要告訴自己,也許這個女孩和他的筆也有關??傊?,他給自己找了一切必須見面的理由。
很遺憾,在那次之后,卻再有沒有遇見。
其實,周染后來是去過的,只是去的很少。又那么巧,他們剛好都沒遇見。再加上期末考試臨近,太多的復習要做,她們后來就只去圖書館的自習室了。
期末考試終于如約而至,考生們背著包進了考場,帶著對考完就放假的憧憬,一個個還算是雄赳赳氣昂昂。
“鈴鈴。請大家把與考試有關的資料放到講桌前,考試馬上開始?!?
褚云州站在講臺上,宣布著考前規定。
最近,他一直在幫教授們做期末的零碎工作,但今天,他卻突然被文學院的教授借過來監考。因為監考老師突然身體不適,臨是抽調其他教師又不方便,而他之前也曾多次替教授給學弟學妹們監考,教授們還是非常信得過他的。
只不過,給別的專業監考他還是第一次。
他按照規定時間發了試卷,然后就很負責地繞場巡視。作為理科生,他還真地很好奇文學院都考什么。于是,他就借著繞場的機會,順便看看大家答得情況,一來滿足他的好奇心;二來,讓作弊考生沒有可乘之機;三來,還打發了時間。怎么想,都覺得這事絕對有利可圖。
于是,他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隨意繞著,看著。
“青銅記憶”一個讓他看不懂的題目引起了好奇。青銅,化學物質。怎么還能跟記憶有聯系?是比喻嗎?那青銅一樣的記憶又是什么樣子?他帶著疑惑,更帶著好奇,繼續俯身看去。只見卷面上字體雋秀,棱角分明,筆力遒勁,初次看,不像女生的字。但字跡清秀靈動,還是蘊含著女性特有的輕盈。不過最吸引他的,還是這書法在提筆頓筆間呼應的那份恰到好處,那份行云流水之感。這似乎與他手術縫合時的感覺一樣:精致、流暢還無比堅定。他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幾眼:鋼筆穩健有力又游刃有余。鋼筆?他又向下探探身。瞥了一眼姓名欄。“周染?”對,好像是這個名字,原來是這兩個字。當他還想再仔細確認一下,她究竟是不是他那天見過的女生時,周染突然驚訝地抬頭,滿是疑惑地看著他。
“是她!是她!”褚云州開心地想笑。
就在他即將得意忘形的時候,周圍好幾位同學也都跟周染一樣,好奇疑惑地看著他。
“老師,有問題嗎?”周染驚訝地問。
褚云州這才恍悟,他現在是監考教師,他這樣長期注視一個考生,是會讓大家誤會她有作弊嫌疑的。
“噢,沒有。大家認真答題。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一個小時?!彼s緊抬手看看手表,假裝提示時間,然后極力掩飾著內心的驚喜,故作平靜地邊走邊說著,朝講臺走去。
就在褚云州轉身的剎那,周染又漲紅了臉,只不過不是害羞,而是感覺恥辱。武甄兒在第一排,離周染比較遠,并不知道這里發生的事。
周染迅速低下頭,說不清心理那種莫名的慌亂,她把它定位于羞恥,所以,逃離,盡快逃離,就是她此時最大的渴求。她不敢多想,只加快了答題速度,提前半小時,第一個交了卷。還沒等褚云州反應過來,她就已經離開了考場。
褚云州看看試卷,又看看表。有些坐立不安,一會繞繞考場,一會又站在考場的某個地方發呆。突然,他發現她的座位下面好像有什么。走進一看,原來是那支鋼筆。他趕緊俯下身撿起來,緊緊地握在手里,失落后多了幾分竊喜。
“鈴”,考試終于結束了。武甄兒剛才發現周染突然交卷,并不知道周染發生了什么事,考場上也不敢說話,只能目送她離開??荚囈唤Y束,她就迫不及待地一個健步沖了出去。等褚云州收完試卷,教室里已空無一人。他本來想等武甄兒交卷子時順便認識一下,然后好安排怎么把鋼筆還給周染。可是,沒想到武甄兒早就讓同學幫忙交了卷子,自己早就跑了。
褚云州無奈地看著筆,沒想到又一次擦肩而過。不過,遺憾之余,他并非沒有收獲。他拿著筆端詳,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這支筆的確跟他的那支是同款。雖說不是什么名貴的款式,但是似乎也有年頭了。不像是當今女孩子喜歡的類型。而且,同樣在筆帽的邊緣處,似乎也刻著什么。他趕緊快走了幾步到窗邊,對著光,旋轉著角度,“ZR”。他心里突然一震,“ZR,難道是那個老鄉?難道是她?”驚訝伴隨著驚喜,又混雜著濃濃的好奇,此時,他非常愿意相信那個叫做緣分的東西了。他一掃剛才的失落,欣喜地把鋼筆緊握在手里,拿好試卷,出了考場。
他不知道,周染曾經跑回去找過筆,甚至還為此哭了很久。他也不知道這筆于周染的意義究竟有多大。他本想這兩天天忙完了系里院里期末工作之后,趁她們還沒放假,趕緊找機會當面還給她的。但是,沒想到教授恰好有一些校外研究需要有人去跟進,而他被幸運地抽調了。等他忙了一陣回來,學校早就放假了,只剩下像他們這樣繼續做研究的學生還在打著游擊。
再一轉眼,一個多月的寒假就要結束了,就在周染返校之后,他卻很少在學校了,除了自己的畢業論文外,還有研究生的很多前期研究,他的導師也讓他一起跟進著。就這樣,他們的陰差陽錯又開始了。
但他的心里始終沒有放下,他仍積極地找著機會。有一天,正好回學校交論文,他好不容易有個空閑,就決定要立刻把筆還給她。于是,他就帶著碰碰運氣地想法,給那個ZR發了微信。
“很久沒見,你還好嗎?”他順著心情,很自然能地問候著。從微信發出的瞬間,他就開始擔心,她和那個ZR是不是同一個人,如果是,她會怎么回復?如果不是,他需要怎么答復?可是,時間在推移,他的心在焦慮,而微信,卻偏偏沒有任何消息。
他雖只有半天空閑,但這次他絕不允許自己再錯過,強烈地不甘心讓他迫不及待地又發了一條?!拔疫@里有你丟的鋼筆,我怎么還給你方便呢?”一秒,一分,微信依然沒有消息。
褚云州終于沉不住氣了,開啟了語音通話,結果還是沒人接。他在宿舍里來回走動,最后,他拿著鋼筆就沖了出去,決定憑著考場記憶直接去文學院,可當他到了樓下,他才突然止了腳步,即便知道班級但又不知道課表。那么多選修必修,誰知道她現在究竟在哪?一種無助感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其實,他并不知道,那天上午,周染去了醫務室和教務處,手機一直靜音。
早晨,大家準備去上選修電影藝術,剛一出樓門,就有人對著武甄兒迎面就是一杯熱豆漿。周染眼疾手快地把武甄兒往旁邊就是一推,雖說臉是躲開了,但是上身和脖子卻被潑了個正著。幸虧這是3月,她還穿著小皮衣。除了脖子和手臂有些燙傷外,其他地方還都好。
周染順手把武甄兒拉到身后,然后迅速就沖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個女生的手腕。
“不管你有什么合理不合理的理由,你現在已經構成了故意傷害。我不想知道你接下來還想怎樣,但我覺得你最好知道我將怎樣?!闭f著,周染的手上就加了力度,畢竟她的黑帶也不是白得的,當初她爸爸非逼著她練,說女孩子有點功夫傍身總不會太吃虧。不過自從學完了,她就沒機會用,因為她壓根就不與陌生人近距離接觸。
“我給你兩個選擇:要么道歉,要么去教務處。”那個女生開始還一臉不屑和氣憤,轉眼就被周染捏得表情開始猙獰,連連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這一幕由于發生在早課前,大家都正好剛出樓門口,觀眾自然不是一般的多。就這樣,周染當日的義舉被大家添油加醋地傳開來。大抵都是在說“文學院得弱女子居然為朋友兩肋插刀,相當彪悍”。等這個段子傳到褚云州宿舍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柔弱美女勇斗惡魔少女”。褚云州最煩這樣的八卦,自然沒心思去分析這與失蹤了半天的周染會有什么關系。
等周染看見短信時早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她的微信真的只是送信的,而且絕對是微小的信。平日里熟悉的人和群她都置頂了,其他不熟悉的自然就越頂越遠。如果不是那天閑來沒事刷屏,她是不會發現的。
那天下午,她在上古文學史,她一上甘老師的課就容易犯困。每次都用這個時間檢查微信,看看有沒有被她冷落的“小主們”。她一手拿著手機,在課桌下一指禪地嘩嘩地翻著,一只手拄著下巴,突然,她一個哆嗦,差點從凳子上滑下去,武甄兒也嚇了一跳。她把手機趕緊拿給她看。兩個人捂著嘴,眉眼里都是笑。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她趕緊回復短信。
“您好,請問哪位?”一樣地等待,一樣的石沉大海。她等不及,索性也直接就撥通了語音,依然毫無反應。心情從峰值迅速跌倒谷底。從那以后,她每天都會撥語音通話,可是都沒有反應。
而她,并不知道,那天之后,褚云州就跟著導師去了國外。正好他的導師最近有些項目需要提前上馬,而他,一來幫忙,二來,提前過去熟悉一下環境。這個手機,他出國前不慎丟在了國內。但等他到了國外后,就趕緊買了新手機,微信密碼忘記了,就只能用郵件和QQ跟國內的兄弟們恢復了聯系。不過,他有拜托二胖把他新的微信號給周染。
就這樣,后來的幾個月里,周染一直陷在得而復失的痛苦了。武甄兒只能安慰她一定是有人惡作劇,又或者那人有事忙,以后一定會再聯系的。武甄兒努力找著所有能成為朋友理由的理由,慢慢地,周染也就釋然了。雖然媽媽當初再三叮囑,這個筆要好好保管。但是丟了也沒辦法。她又怕媽媽問起,就悄悄從廠家又定制了一款。并且還刻上了“ZR”。
然而,褚云州從來沒有忘記要把筆還給她,可是她始終沒有聯系過他。失落和猜疑輪番攻擊,他不甘心他第一次想要認真地緣分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斷了。他后來又多次問過二胖,微信號有沒有告訴她。二胖都回復告訴了。其實,二胖真的沒有失約,只可惜他拜托的那個兄弟辦砸了。
那天,二胖的哥們來到文學院門口等周染,當時聽說樓下有男生找,武甄兒就自告奮勇地下去了,等她拿上來寫著微信號的字條時,同宿舍的人都很好奇,武甄兒說來人是送信的,說只要加了微信,有驚喜等著。大家一聽,就是老司機的套路話,周染當時正因為丟了鋼筆心煩,又禁不住大家起哄,就生氣地扔了紙條。
當初二胖還再三囑咐,務必看著周染加了微信才行??赡切值苓B本人都沒見到,也就沒好意思說事情辦的不妙。只說絕對送到了。二胖當時也忙著考研,褚云州問起時,也只說絕對送到了。
但是,絕對送到了,可是對方卻絕對沒添加。他就這樣,一天天等著。再以后,也不方便總是去問二胖究竟送到沒。
直到,他后來又認識了馮倩,這件事才又有了轉機。
只不過,那陣子,他的確越來越放不下……
而今,他又舉著手里的筆,“ZR”,從國內到國外,從國外又到國內,還好,有它一直陪著,“周染,這一次,我們不會再錯過。”他心里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