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的居家養病時光就如調了3倍速的快進鍵,轉眼倏忽而逝。
這一日,褚云州依然為妹妹做好早飯,留好字條,老規矩地囑咐了一番,當然,每次他都沒忘記加上老媽那句“靜女才好修身”的話。
今天,他選了件灰色的純色棉襯衣,搭配深灰色微收的西褲,淺咖色的風衣。
4月中旬的晨風不濃也不淡,但仍絲絲微涼,像一抹清涼油,讓你瞬間清醒。突如的冷風從窗戶的縫隙里鉆進來,讓他不禁寒戰了一下,但方向盤卻沒有絲毫偏斜,他總能有把握處理生活中太多的事,但有關周染的事,卻總不在他的掌控之下,漸漸地,他都甚至有些質疑,自己究竟是愛她太深放不下,還是自己失控太久不甘心。不過有一件事他卻很清醒:這次,他們一定不會再錯過。
“褚大夫,手術準備做好了。您囑咐的也都特別核實過了。前幾日病人有輕微營養不良,已經連續幾日進行調整,今早又測了一下,處于氮平衡狀態。也進行了血氣分析和肺功能檢查,確定了病人之前并未患****,指標達標,符合手術要求,這是具體地數據。”護士一一匯報著。雖然今天是通過植入心律轉復除顫器來治療室性心律失常,但是他總是習慣讓護士把病人身體的相關問題都一一考慮到位。
“張大夫來了嗎?我跟他最后再溝通一下。他來了,麻煩告訴他我在會議室等他。”護士應了一聲離開了。
他進入辦公室,脫下風衣,穿上白大褂,拿好聽診器,查房記錄本,順手把一支筆別在胸前的上衣兜里,手機放抽屜里,順手帶上房門,向會議室走去。
“寡人昨晚通宵劇本,你讓朕補個覺吧。愛妃!”周染閉著眼嘟囔。如果可以說話不張嘴,估計她一定會不張嘴。
武甄兒也聽出了她的疲憊,“好好好,知道你累,如果不是怕你日后說我不仗義,我才不扮惡人。”
“那你說,如果真如你說的,朕就恕你無罪。”周染依舊用枕頭蒙著臉,只露著耳朵聽。
“我聽說你喜歡的那個作家今天在濱江大道的圖書館簽名售書。我正好跟她談劇本約稿的事,你去不去?”武甄兒故意帶著挑逗的聲音說。
“誰?你說秦舒嗎?”周染一個骨碌坐了起來,抱著手機問。
還沒等武甄兒回復,她就急忙回復:“我去,你等我,在哪?幾點?”周染一個翻身下了床,手機開了免提,一邊洗漱,一邊抱怨地周黎為什么不早早通知她。
“跟秦老師約稿是臨時通知的,最近,疫情剛剛平穩了些,今早周導去開會了,應該是談《千秋鎖》結束后接拍秦老的片子的事。所以,他也剛剛知道。你好了沒?還有多久,我在臺下的“谷年喜”等你。”武甄兒詳細地報備著,滿足著周染所有的好奇心。
周染明白之后,更加不敢怠慢。見偶像,多少還是要正式些。猶豫再三,還是穿了雙半高羊皮小黑靴,燈芯絨散腿褲,搭了件白色長袖立領襯衣,外搭半大淺藍色休閑西服。背了個黑牛皮休閑挎包。裝上手札本、微型筆記本墨鏡、鑰匙。然后又仔細檢查了一下,確定沒有遺漏才轉身下了樓,直奔她的SUV,就這樣,陽光里瞬間又多了個晃著馬尾的女生。
“你今天的速度值得表揚。”甄兒坐到主駕駛,系好安全帶。“給你,五谷粥。不加糖。”
“愛你。么。”她沖她就是一個么么噠,然后專心地坐在副駕駛上喝著閨蜜給的愛心粥,順手開了新聞。
“國家衛健委通報,16日31個省新增確診3例,其中1例為境外輸入病例,最高檢發布第十批涉****疫情典型案例,截至4月16日,檢方審查批準逮捕涉疫情刑事犯罪4517人……”
車內兩人都安靜地聽著新聞,“時間過得真快,一個月前,像我這樣肆無忌憚地喝粥還是幻想。”
“哎,當時我們同事都買不到酒精了,大家都感覺要世界末日了。而且,我那幾日著急上火,有些低燒,嚇得我誰都沒敢說。自己一個勁地猛喝熱水。還好,第二天體溫就正常了。”
武甄兒還自顧自地說著怎么狠心地扔了過年時從武漢郵寄的還沒開封的堅果,一旁的周染早就停下喝粥,拿著勺子,歪著頭,恨恨地看著她。
“誰都不告訴?武甄兒,你過分了你。”周染氣憤地指責著閨蜜。
武甄兒這才意識到剛才的話是嘴瓢了,趕緊搬出來國外給姐姐看孩子的老媽來補救。“我不是怕告訴你了,萬一你受不住我媽的糖衣炮彈怎么辦?況且,革命尚未成功,允許地下活動,地下活動。”武甄兒趕緊抓住粥端拿勺子的手,溫柔地扶著,舀出粥送到周染嘴里,媚笑著,一臉的討好。
“那好,如今革命成功,下不為例!”周染警告著她,突然她又好像想起什么,“呸呸呸,哪里還要有下次。”
兩個人又嘻哈地說笑了一陣,不過,昔日的恐懼注定永遠都將是刻在心里的一道疤,而且是時不時會裂開的撒著鹽的疤。只不過,大家都不愿意去回憶,更不想去扒開。
接下來的話題就是武甄兒姐姐和姐夫何時帶著小外甥女回國的事了,畢竟他們夫婦博士馬上就畢業了,他們已經拒絕了國外的邀請,回國也就在近期了。
簽售會1小時后開始,她們正方便利用這個檔口做個簡短接洽。所以,時間剛剛好。
甄兒今天一身白色的西服套裝,酒紅色的襯衣打底。一頭短發顯得格外干練。
“秦老,讓您久等了。”甄兒還沒走到跟前,就早早地雙手合十于胸前,微微頷首,然后禮貌地伸出手,周染也依禮拜見著。秦老微笑著寒暄。
“怎么樣,跟著小周導還順利嗎?”
“您力推的新銳導演,哪里有錯?據說他這次還可能跟孫導一起,來導您的新片。希望我還能有機會跟著您和孫導好好學習。”
大家幾句寒暄過后,秦老看向周染,打眼望去,一個陌生但很清秀的女孩。雖然有江南小家碧玉之感,但骨子里卻透著北方的堅毅與豪爽。
“這位是?”
“這位就是您青睞的《千秋鎖》的作者兼編劇……”
“周染,是嗎?”秦舒沒等武甄兒說完,就驚訝看著周染。激動地又重新打量著,贊許地點著頭。
“沒想到呀,作者竟是個如此清秀的女娃。我原以為能把故事寫的那么大氣和悲壯的,該是位男士的。沒想到呀,你在女性的塑造上竟絲毫沒有女性作家的小心翼翼。能把百年的歷史微妙地蘊含在兩代人平凡的故事里,不簡單呀。你的文章初看像風,不輕不重;再看像酒,不濃不淡。似乎一切都用一把小鎖緊緊鎖住,歷史也好,家國也罷,都在歲月和心凝結的這把鎖里,又有誰能逃得過呢?四兩撥千斤,妙呀!”秦老一時高興地來了興致。
“哪里,秦老過譽了,我只是突發奇想一通胡謅。在老師面前,學生只恐有賣弄之嫌。”周染不好意思地緋紅了臉。
秦舒也是三分驚訝,七分驚喜。之前就對周染很感興趣,如今看來,還甚和眼緣。惺惺相惜也許就是這樣的感覺吧。不由得,秦舒就開始關注周染的打算,似乎聯系就這樣奇妙地建立了。
周染看看甄兒,生怕耽誤了甄兒的正事。
甄兒也沒想到秦舒會對周染這樣在意,她微笑著示意她大膽表達。
周染雖說有些丑媳婦的心情,但畢竟機會難得。“我接下來打算寫一部關于疫情的,如果可以的話,想改成劇本。我覺得這是一段值得記住的歷史。”
話音還沒落,秦舒就表示她也正有此意。此時的周染,在秦舒眼里就像自帶了星光燈影效果,也映照地秦舒眼里都是璀璨。
武甄兒是真的沒想到這兩人竟然如此默契,她本來是帶著游說任務的,起初還擔心秦舒老師一直低調,恐怕不愿意高調出山。帶著周染,也只是出于閨蜜的私情,如今看來,好事怕真的要將近。
“不如這次咱倆合作怎樣?為當下的疫情,量身打造一個劇。對了,小武,你這次不是也想跟我約這個主題嗎?我看干脆我和小周合作。怎樣?”秦老一臉期待的看著甄兒,看著周染。
武甄兒沒想到美夢這么快就成真了。她按耐住興奮和竊喜,調整好氣息,喜而不狂地表達了她求之不得的心情。
周染也是受寵若驚,看了看武甄兒,又看了看秦舒,她們都對她微笑著,一個在鼓勵,一個還是在鼓勵。她竟然有些恍惚,連忙用筆在自己小腿肚子上猛戳了一下。疼!是真疼!然后,她想也沒想,一個利落地起身,恭敬地給秦舒老師鞠了一躬,連連叫著老師,說著感激的話。
秦老也被周染突然的大禮嚇了,但她的這份簡單和這動靜相宜的性子突然讓她感覺似曾相識,既像曾經的自己,又像曾經的他,喜歡之余,又多了幾分憐愛。
此時,大廳外面已經開始了喧囂,人一簇簇地,一層層地向門口聚集,就像平靜的湖上突然落入一個石子,瞬間圈圈漣漪,密集而有序,只是,這里不是散去,而是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