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秋風透過玻璃板打在認真聽課的學生臉上，癢癢的，涼涼的，輕撫過一間又一間的課室，給煩悶的課堂除去一絲焦灼，增添幾分神氣。

吹過校園，帶起飄落的枯葉；吹過池塘，打亂無波的鏡面；吹過街區，揚起姑娘的裙角；吹過云朵，刻畫出白日的殘陽。

柳語把頭藏到書后邊，看向窗外。

正值調位置的時候，柳語很幸運地抽到了課室入門右方的靠窗位。而且位置還在倒數第二排，正是老師最容易忽視的角落，只要把書一立，以柳語多年從講臺俯瞰的經歷來看，他發誓老師絕對是看不清自己的具體行為，最多也就看到自己的頭發在動來動去，只要自己不是趴下或者頭部移動幅度太過夸張，并不會引起過多的懷疑。從此到下一次的換位置以后，再也不用為自己的上課走神被叫起來而憂愁啦！

而陳酣呢，則是被分配到了正對著講臺的第一位，真是太幸運了。

至于柳語的隔壁，出乎意料的，是王朵朵。

沒想到這么巧，搬到這個靠近邊角位的地方時，原以為沒什么認識的同學會在自己隔壁，沒想到過來了這么一位“熟人”。

至于更巧的......

沒錯，柳語心心念念的雨隨月，此時正坐在王朵朵的后邊一位。

柳語是真的沒有想到，王朵朵和雨隨月又能坐到一塊兒。更沒有想到的是，她距離他的距離只有一米之遙。

“糟了，自己上課發呆的狀態不就全被她看進去了？”柳語突然感覺壓力山大。

余光掠過，雨隨月仍是那么的落落大方，挺直的腰板，白皙的肌膚，逐漸留長至腰間的長發——等等，為什么教導主任能容忍她留這么長的頭發？

“似乎，比剛來的時候好看了一點......哦，還高了一點。”柳語想到，不知為何，嘴角勾笑。

直到雨隨月充滿厭惡的眼神投來時，柳語才不敢繼續搞太多的小動作。

她怎么知道我在偷看她的？

不過也無所謂了。

這么想著，柳語又開始為如何和雨隨月和好而感到焦急。

一個星期都沒有和雨隨月好好地說上一句正式點的話，就算是趁機拿作業本派給雨隨月，她也不愿正眼相看。

一點機會都不給。

看了眼黑板上的白字，將其中重要的筆記抄下，稍微在書上涂涂畫畫，柳語將課本立起來，腦袋偏移幾分，朝窗外的風景望去。

他看到了操場上的小樹林，看到了上體育課的學生，看到了揮汗如雨的清潔工們。

“樹葉都黃了，掉到滿地都是，真難為那些掃地的阿姨了。”柳語嘆氣。

自從鬧僵后，柳語喜歡上了胡思亂想。

也不說以前不愛，只是現在明顯多了，心神不定的時間也比之前長了，明明沒什么壓力，卻總是為了別人的憂愁而憂愁，為世界的不美好而不高興。

其實柳語最開始的夢想是當個詩人，給愚昧庸俗的世人來一波絕殺，可惜當不得。

自從喜歡上聽歌后，感覺寫詩什么的都太無聊了，又要動筆又要絞盡腦汁想來想去。

寫詩沒意思，還不如彈琴。

這就是柳語還未出世的夢想的夭折。

晃了晃腦袋，柳語拿起桌上的黑筆，在手指間轉幾圈，擰開筆蓋，從陪伴了他兩年的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認真寫下三個字。

“對不起”。

右手食指關節輕叩桌面，然后把紙揉成一團，然后又將其鋪平整，頓了一會，又揉回球狀，把長到眉邊的劉海打亂，生氣地想將紙團丟開，回頭一想，這是在課堂上欸？算了算了，放筆盒里吧。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柳語漫無目的地在走廊欄桿上趴著，捂著打哈欠的嘴，像只橘貓一樣怠惰。

陳酣走到了柳語身邊，學著他的姿勢也伏在了欄桿上，說：“還沒好嗎？”

柳語瞪了陳酣一眼，隨意道；“哪有這么容易。”

陳酣看著樓下打鬧的幾名女生，喃喃：“是啊，畢竟是愛面子的女生，這種事哪有這么快能好的？”

柳語說道：“你也差不多吧？天天盯著別人女生看，說不準就是下一個變態了。”

陳酣嚷道：“那你很棒咯，跟我說話像條懶蛇，雨隨月一來搭話就跟吃了興奮劑一樣春光四溢，我看著都想笑了。看看你這頹樣，我都不想說你了。”

“是是是，被嫌棄的又不是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柳語慢條斯理，似乎沒把陳酣的話放到心里，轉了個身，后背靠著圍墻，雙手搭在欄桿上，抬頭仰天，好像在回憶著什么。

“吶，你想上哪個高中？”

陳酣愣住，笑道：“咋突然問我這種問題？”

柳語板起個臉，認真道：“別廢話趕緊說。”

陳酣沒計較這么多，思考了一下，說：“唔......我想想嗷，有能力的話，肯定是去落海實驗中學啦！畢竟也算是我們市內最好的高中之一了，而且學費也便宜，離家里也不算很遠。”

柳語為陳酣那么一想，倒也有些道理。

陳酣反問：“那你呢？你成績比我好，進這個中學應該也沒什么問題吧？”

柳語點頭，“實驗中學肯定是首選。”

陳酣聳肩，“那不就得了？還問我這干嘛。”

柳語笑了笑，說道：“想知道我高中之后還能不能和你一間學校嘛，這不在關心你的前途嗎？語氣還這么沖？平時教訓你還不夠多？”

陳酣哼了哼，不在意地道：“你也就嘴上說說，不過我現在的成績，如果去考實驗中學的話，可能還是有點懸的。”

柳語拍拍陳酣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就算你考不到，等錄取通知書發下來后，兄弟我還是會給你瞅上兩眼的。”

“滾好吧。”

——————

快要到午間休息的時間了，待全班都收到通知提早回到班級坐穩時，作為正班長的劉瑤，在楊琳的默許下，走到講臺上面，大聲講到：“明天，就是我們校運會的比賽日！請各位同學都確認一下自己的參賽項目，詳細名單請看投影儀。”

邊說著，劉瑤打開投影儀，將一份參賽名單放到鏡片下方擺正，直到大屏幕清晰出現字體后，調整好視距，上面的人員安排排布整齊。

“參賽的同學，今晚記得好好休息，注意不要跑跑跳跳，導致明天因傷不能上場！短跑的同學，記得要帶好你們的釘鞋。”

“然后就是，我們三年12班現在需要組建一個啦啦隊，人數大概在6人左右，負責為參賽的人員近距離的加油打氣，以及分配水資源與留意賽程的安排，及時為參賽人員做出反饋與調整。”

“現在，有沒有主動報名的同學？”

劉瑤的視線與楊琳的重疊，一同看向底下議論紛紛的同學。

身懷參賽項目的學生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玩味地看著周圍眉頭緊鎖的同班同學，那些比較安靜內向的同學則低著頭，但仍忍不住東望望，西看看，害怕這種人壓到他們的身上。

“刷！”吳菲打響了第一炮。

眼看有第一個舉手的同學，劉瑤滿意地點點頭，喊道：“還有別的同學嗎！已經有一個了，可是還不夠啊！”

隨著叫喊聲的傳播，有些猶豫未定的同學也受到吳菲的鼓舞，將手臂高高舉起。

劉瑤清點了一下舉手的人數，原地思索，之后皺著眉頭，道：“現在五個人了......還能來多一個嗎？”

這時，班上的同學互相對視，爭論聲此起彼伏。

“你上啊！”

“為什么你不上？”

“陳酣你——哦你是長跑的。”

“說什么呢？我覺得你就挺適合去啦啦隊的。”

......

就在大家都互相推讓之時，一雙小手出現在了眾人目光當中。

“雨隨月是嗎？好，那這樣就差不多了！你看看你們這群男生，人數這么多，平時這么吵鬧，但到了這種時候一個個退到最后，連女生都比你們積極！”劉瑤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惡狠狠地朝下面的男生一吐苦水。

柳語有些意外。原本他只想挨在墻壁上，看看到了這種時候班上的同學們會有怎么樣的反應，但真的沒想到，雨隨月會自愿參加啦啦隊。

她以前是這么主動的人嗎？柳語好像搞不懂這個女孩了。

王朵朵也驚訝地往身后的雨隨月看去，雨隨月看到王朵朵吃驚的表情，朝她淺淺一笑。

至于柳語的視線，算了算了，下一個。

“你怎么突然間想去啦啦隊了？”王朵朵湊到雨隨月桌子上，好奇問道。

“可能是心血來潮吧？”雨隨月將頭歪到右邊，用手撐住，想了半會后，說道。

王朵朵撲哧一笑，說道：“可你平時也不像那種心血來潮的人啊~”再向參賽名單上看了兩眼，王朵朵露出了然之色，神秘地說道：“莫非......你也想為他加油打氣？”

雨隨月別過臉，沒讓王朵朵和柳語看到她現在的表情，但王朵朵還是看得出來，雨隨月的白花花的臉頰上，緋紅之色異常明顯。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