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感十分玄妙,可沈暮卿還是不禁猜想自己是重回了七年之前,這樣的想法在她腦中盤旋久久,卻又被她不斷否決。
服下那道人給的藥,也不過就是過了一夜,高熱便是消了大半,沈暮卿此時清醒,側(cè)躺在床上望著垂在枕邊的一雙手,陷入沉思。
她三歲習(xí)武,六歲練槍,十三從軍,直至二十歲手中從未離過兵器,那雙手分明早已布滿了繭子,大小傷痕也有無數(shù),怎會是現(xiàn)在這般光滑細嫩的模樣?
“玥之姐……”出口的聲音嘶啞干澀,卻帶著年少時的稚嫩。
“可還有哪里不適?”沈玥之原是在簾外收拾,聽見聲音便掀簾進來,將她面上的難以置信歸結(jié)于劫后余生的詫異,并沒有放在心上。
“鏡子呢?”沈暮卿好半晌才平復(fù)下心緒,問道。
“你要鏡子做什么?”沈玥之面帶疑惑地轉(zhuǎn)身拿了銅鏡過來,遞到她手中,又替她號了脈,確定無礙才松了口氣。
銅鏡之中映照的容顏還是十二三歲的模樣,眉眼與二十歲的她相差不多,只是更為青澀,然沈暮卿撫上自己的臉,那紅色的斑點傳來絲絲癢意。
沈玥之連忙又抓住她的手,“且再忍幾日吧,你現(xiàn)在上手去撓,只怕是要留下疤痕。”
“玥之姐,此時何年何月?”沈暮卿問。
“你不過只昏睡了兩日,今日是章肅九年三月初七。”
章肅九年三月初七……
果不其然,雖是她死的那天,卻足足早了七年。
“還是找大夫來看下吧,雖說熬過這幾日便能大好,可你這般模樣,我總有些不太放心。”沈玥之眉宇之間滿是擔(dān)憂,想起昨晚沈暮卿不聽勸的模樣,又是氣惱,“那道人雖說猜中一二,可到底是生人,若是不存好心,你現(xiàn)在可就真的回天乏術(shù)了。”
聽這萬分熟悉的說教,沈暮卿心中一暖,“我只是覺得昨日那道人說的不錯,天花不可醫(yī),本就是死路一條,倒是不如試試,說不定還有一天生路。”
沈玥之卻不聽她的辯解,又問:“若他下了什么蠱毒,令你一生受他驅(qū)使,你當(dāng)如何?”
沈暮卿一時無話,她總不能與沈玥之說她已然經(jīng)歷一世,知曉那道人對她并無壞心。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她一人明白便好。
“若受人驅(qū)使,便沒了自己的想法,那樣又與死人有何分別?”沈玥之拉過她的手,輕嘆出聲。
沈暮卿卻想起前世。
蠱毒自是沒有,可她的確是被驅(qū)使了一生,為蘇岐賣命,落得個通敵的罪名。
“我也不欲與你說這些,你還小,總是諸多不明白。”見她眉目微斂,沈玥之自覺所說的話有些直白,便為她拉過被子蓋好,“且先睡一覺吧,養(yǎng)足了精神,我再與你交代其他。”
沈暮卿點頭躺進薄被,聽沈玥之走遠,輕掩上門,卻沒了睡意。
章肅六年,定南侯大舉造反,領(lǐng)兵一路拿下南面十?dāng)?shù)城池,其洶涌之勢傳至皇都尋安,百官肅然。中領(lǐng)軍沈曜請命,為征南大將,率其心腹長凌軍,前往平南,兩年間不時有捷報傳來。
章肅九年算不上國泰民安,可大事只有一件,那便是沈曜無故戰(zhàn)死沙場,尸身未能尋到,而長凌軍亦是銷聲匿跡,隱有流言傳出沈曜投靠定南侯,朝中因此爭論不休,最終皇帝還是給沈曜判了罪,念及朝中沈曜一派雖未牽連沈家,卻剝奪了沈家?guī)状蛳碌臉s光。
思及此處,沈暮卿心中一凜。
章肅九年四月初十,是沈曜出事的那天,算一算日子,離現(xiàn)在竟是只有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