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時期許應猶記
- 闕梟傳
- 鳳辭
- 1484字
- 2020-09-03 14:39:09
聽著如此熟悉的詞句,他再也抑制不住滿懷的悲痛,如一只困獸,緊扣著那只手哽咽低吼。
前塵遠,亂世長,二年相思自不忘;
嬌女何故守邊疆?當嫁帝國好兒郎!
這曾是他的期盼,卻也終成了另一段孽緣的開始。
猶記三年前他潛入皇宮,卻不巧碰上了沈暮卿與蘇岐,情急下只能躲上房梁,卻剛好聽見二人爭吵。
“漠北一戰,你說是最后一場,可我歷經九死一生,你卻讓我繼續留在朝堂上為你所用,我姑且信了這是最后一次,然你已是這大央的皇帝,又為何再次失信于我?”
沈暮卿怒氣橫生,對那個初臨皇位的男子毫不客氣,可那慣會隱忍的男子并無氣惱,他只是輕撫她的面龐,假作深情地笑道:“因為這朝堂之上,朕只信得過你。”
她只當十年磨碎了蘇岐少年時“嬌女當嫁”的期許,卻不知曉,蘇岐從不是對她寫出此種詩句,對她有過如此期盼的人。
那個人是他,是他蘇渙才對。
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化作粉塵,僅僅只用了一個時辰。
而讓一個滿腹野心的人心死,卻也只是那一個時辰。
蘇渙接過暗衛尋來的檀木箱,一言不發地將骨灰一點點地收攏,最后一把火將那件染血的衣裳燒毀,才起身踏上歸路。
從青石階上又下來一個人,他身著皇袍,眉宇之間難掩戾氣。
“你來遲了。”蘇渙抱著檀木箱,低緩的聲音沒有絲毫情緒。
“你將她如何了?”側身擋住準備離去的人,蘇岐冷言問道。
他抬眸,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如今有些空洞,“臣自請遠調平南,還望陛下成全。”
成全他一個被搶了所愛,只能默默觀望十年的人。
蘇岐意料之中的沒有阻攔,望著那把火漸漸燃盡,蘇渙早已沒了身影。
同行的還有他的貴妃,他的平南鎮國將軍。
離去之時,蘇渙卻并沒有乘來時的馬車,他抱著沈暮卿的骨灰一步步踏著這條寬敞的路,在眾人的指點之中,一路走到了宮門外。
“卿兒,我將你帶出皇宮了。”他低喃著,話一出口便經風吹散,不知飄向了何方。
只但愿能夠傳到她那處。
昭臨三年三月初七,平南鎮國將軍洗清叛國之嫌,次日病逝;
昭臨三年三月初十,調瑯王蘇渙前去平南,戍守邊疆……
宋吟尋到蘇渙之時,他還穿著三天前的衣袍,發髻面容凌亂不堪,抱著箱子醉死在一堆攤開的畫軸之中,地上四處是酒水筆墨,卻難得沒弄臟畫軸一絲一毫。
將酒瓶踢到一邊,總算是將蘇渙扯了出來,可任憑他怎么怒罵,那人都無動于衷,好似失了魂魄一般。
可不就是失了魂魄嗎?
宋吟嘆氣,將蘇渙扔到梨花木椅上,收拾著地上的酒瓶,卻不敢動那些畫像。
沈暮卿于蘇渙,就如同是魂魄一般,一旦少了,便再也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從十年前在沈暮卿身邊安插畫師,每月寄一張畫像以了相思,到七年前在她身邊處處作對,親自執筆,這畫像竟能堆滿書房的一整個架子。
宋吟又豈敢動?
“蘇渙,你覺得世人會如何評說沈暮卿?”宋吟假裝無意問道。
卻誰知“沈暮卿”二字剛剛脫口,蘇渙便朝他投來冷厲的目光,宋吟連忙擺手,說道:“你知曉我慣是喜歡編撰野史,前幾日忽而想起那位將軍之身的貴妃,忽而感慨罷了。”說著還將自己隨身帶著冊子遞到他面前,上書沈暮卿的那一頁尚是空白,待人填寫。
宋吟也是想在蘇渙心中激起波瀾,才將沈暮卿搬了出來,可此時他也想到,這“波瀾”恐怕也不是個好的。
誰知蘇渙并沒有料想之中的暴起,而是凝視他許久,直看的宋吟冷汗涔涔,才起身到了案前。
執筆,蘸墨,一段生平信手拈來,宋吟啞然。
這世間最了解沈暮卿的便是蘇渙。
蘇渙寫的其實并不多,寥寥數十字的內容,幾乎整個大央的國人都知曉的事情。
可宋吟看著這些,卻覺得喉中艱澀萬分。
“沈暮卿其人,生自亂世梟雄之家,十三以女兒身從軍,立赫赫軍功,風采不輸其父當年;十七助圣上入主天下,十八奪失地,十九滅遺族,二十率兵赴南平亂,失腹中一子,被冠叛國之名……”
“可笑戎馬一生,終于濕暗囚牢,癡心一場,錯付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