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蹲在帳篷外的之芳看到辛云一來,立即困意全無。
“小、表弟,你怎么來了?將軍還沒醒呢。”
“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早點來看看。”
“你手上還有傷,不要太操心了。”之芳接過托盤,臉上很不是滋味。
這粥問著就知道是小姐煮,那將軍憑什么讓小姐那么操勞,真是氣死她了。
似乎是聽到了辛云的聲音,白置起從里頭撩開帳簾,一臉焦急。
“賈軍醫(yī)你可算來了!”
“白副將”
“快進來、快進來。”
辛云被白置起拉了進去,之芳也趕緊端著托盤跟著。
“將軍從昨天服藥后就睡到現(xiàn)在,真的沒事嗎?”
“沒事的,請白副將安心。”
辛云沒過多解釋,上前探探東風凜的脈象,見毒素已清才又開口說道:
“毒素已解,將軍只不過是處理公務(wù)過多精神疲憊,睡得熟了些。我這就施針,讓將軍起來先吃點東西。”
說完,便掏出針卷,往自己身上扎一下再消毒給東風凜行針。
見此,白置起皺起眉頭:“賈軍醫(yī),你不必次次如此。”
“多謝白副將關(guān)心,這是卑職本分之事。”
沒離開軍營之前,她不敢掉意輕心。
見此,白置起也不再勸說。
幾針下去,東風凜緩緩睜開眼,眼中滿是血絲。
“十三,你怎么樣?”
“嘭!——”
“。。。”
看看床榻上正活動手部關(guān)節(jié)的東風凜,再看看倒在地上被打得一臉呆滯的白置起,辛云默默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哈哈哈!嘶——哈哈,沒事了、沒事了!”
白置起麻溜地跳起,絲毫不在意自己被揍得烏青的眼眶,激動得熱淚盈眶。
一拳就能打成這樣,哪是個有事的主。
“將軍體質(zhì)健壯,毒素的影響已經(jīng)消除,待傷口完全痊愈,就沒什么大礙了。”
看情況,離拆線沒幾天了,如此甚好。
“好、好好,毒解了就好。十三,你都不知道我快擔心死了,還好你沒事,不然我就算有十條命都不夠賠給王妃。”
“要你的命沒用,不如抄家來得好,收起你那樣子,真惡心。”
“將軍,人家還不是擔心你嘛,你怎么能這么說人家。”白置起像個小怨婦,瞬間委屈無比。
之芳暗暗翻個白眼,差點沒被白置起做作的樣子惡心死。
辛云倒是很淡定地盛上一碗晾得半溫的白粥:“將軍,你剛醒還吃不了太刺激的食物,先喝點粥墊墊肚子。”
“。。。”
看看眼前眼睛澄亮的辛云,東風凜也沒說什么,雙腳下榻端坐起來,伸手接過粥碗。
白粥散發(fā)著陣陣米香,很是勾動食欲,舀起一勺更是清香四溢。
突然,東風凜目光一頓,眼光銳利了起來。
眼睛瞄向辛云手腕上的包扎布條,東風凜問:“這是怎么回事?”
“回將軍,這是卑職不小心——”
白置起直接出聲:“是被你咬的,拔箭時為了防止你咬舌,賈軍醫(yī)就伸出了手。要不是賈軍醫(yī)及時伸手,你的舌頭估計就剩半截了。”
白置起繪聲繪色地形容當晚的場景,絲毫沒注意東風凜越皺越緊的眉頭。
“當時情況緊急,卑職無意冒犯將軍。”辛云微微垂首,語氣淡淡。
“。。。”
東風凜沒聽辛云解釋,只是一手將她拉到跟前,動作迅速又突然。
“小!——”
之芳一慌,手自然按到腰上準備抽刀。還好腰上的空落感讓她剎住了車,沒露餡。
為了不然他人起疑她們的身份,她一般不會佩帶流風軟劍進主營。
見東風凜沒有要傷害辛云的意思,之芳這才悻悻然揉揉腹部,假裝傷口疼痛,她可沒忘記里面還有個近衛(wèi)秦古。
這秦古,功力可比她強點點。
在辛云還沒反應過來時,東風凜已經(jīng)把她腕上的布條盡數(shù)解開。
猙獰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刺激得辛云手不自覺一抖,心中暗罵某人神經(jīng)病。
只見傷口粉肉外翻,不難看出是咬傷,而且是很嚴重的咬傷。
傷口四周已有結(jié)痂的跡象,但中間還在滲血,沾著不少黑褐色的藥糊,總之這傷口出現(xiàn)在這纖細的手腕上,簡直慘不忍睹。
“。。。”他還以為那血腥氣是——
見東風凜若有所思的模樣,辛云趕忙抽回手,奪過布條隨便纏了纏,拉下袖子,將傷口擋得嚴嚴實實。
還好藥汁把皮膚都染黑了,要是袖子再拉高一點就露餡了。
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了惹眾怒的事,東風凜這才正經(jīng)著臉說道:“既然是救本將軍所致,便記錄在冊,按軍功行賞。”
“對對,一定要賞的。”白置起瘋狂點頭應和,配上烏青獨眼甚是喜感。
在白置起看來,辛云這功勞,加官進爵都不夠。
“謝將軍、謝副將。”辛云作揖答謝,順勢后退無數(shù)步,和之芳一齊站在邊上。
辛云暗松了一口氣:別說論功行賞了,她現(xiàn)在只想默默待著。
東風凜難得不計較辛云的“自作主張”,端起碗就將白粥喝了個底朝天。不過片刻,一鍋粥就差不多沒了。
一旁的白置起看得猛咽口水,餓了這么久,他也好想吃。
但和將軍搶食這種事,他還是有些慫的。
畢竟,他不想另外一只眼睛也變黑圈。
“白副將!”
盯著白粥都快留口水的白置起這才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是李隊長的聲音。
李隊長匆匆進入營帳,臉上寫滿了興奮。待看清端坐無異樣的東風凜時,更是激動得跪了下來。
“將軍安好,屬下有要事稟報。”他就知道賈軍醫(yī)一定行的,將軍一定會沒事的!
“說”
“秦今侍衛(wèi)已尋到補給隊伍,現(xiàn)已到達軍營外圍整頓,沒有人員和物品損失。”
“領(lǐng)隊的是誰?”
“回副將,是元執(zhí)事。”
“哈哈哈,居然是從安。”白置起捂著被揍得烏青的眼睛,以防抽到疼痛的肌肉,笑得很是興奮。
“叫他們兩過來。”東風凜冷冷一聲,并沒聽出什么好情緒。
“是!”李隊長應下,起身就走了出去。
“把便服拿來。”
“得嘞!”白置起拿起架上的黑色便服,乖乖呈上。
辛云和之芳老老實實低頭當個小隱形,待東風凜穿好衣服后,辛云這才找到了空隙開口說道:
“將軍要是沒什么吩咐,卑職就先告退了。”
“嗯”
沒有半點猶豫,得到東風凜的準許,辛云和之芳默契十足的一個收鍋碗一個端托盤,秒速收拾好離開現(xiàn)場。速度之快,讓白置起尷尬地笑了幾聲。
“看來賈軍醫(yī)還是很怕你啊。”
“。。。”
——瑟瑟發(fā)抖的分割線
剛離開主營,之芳捧著辛云受傷的手,臉上滿是肉疼的小表情:
“表弟,手還痛不痛?”
“無礙,回去重新上點藥就行。”
“真是的,太可惡了——”
周邊都是士兵在收拾帳篷,之芳罵人的話硬是出不了口,只能通過憤憤的神情來表達內(nèi)心的暴躁。
辛云被惹得吃吃笑,一陣安撫之芳。不曾想,在拐彎時,差點就撞上了來人。
“賈軍醫(yī)?”
“李隊長。”
雙方看清對方后,才化解了尷尬。
“軍醫(yī)?怎么換人了?”
一道聲音從后頭響起,辛云這才留意到李隊長身后的兩人。
說話的打扮和秦古差不多,不過周身給人的感覺相比秦古更活力些,長得很有鄰家小弟的感覺,應該就是李隊長說過的秦今近衛(wèi)了。
另外一個身板干瘦,容貌白凈俊秀,穿著一身米白色長衫,看著像個羸弱的文人騷客。
像是注意到辛云的目光,羸弱男子向辛云含笑點頭:“在下元從安。”
“在下賈辛,現(xiàn)任營內(nèi)軍醫(yī)一職。”
辛云回禮,心中已經(jīng)清楚兩人的身份,正是方才在主帳內(nèi)李隊長口中的兩人。
“賈軍醫(yī),我們還要去復命,先行告辭。”李隊長很是客氣,眼中依然是滿滿的感激。
“好的。”
辛云和之芳立即給三人讓道,不耽誤他們。
之芳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有些疑惑:“這個元從安看樣子也就二十二、三的模樣,這么年輕的執(zhí)事我還是頭一次見。”
“嗯?年輕就不能當執(zhí)事?”
“當然了,皇宮中每個院部都有一個掌管院首和管理執(zhí)事,院首一般是在宮中幾十年的資深老人。
而執(zhí)事則是院首的徒弟,再年輕也應該而立之后的年齡,年輕的資質(zhì)都不夠。”
“如此,那這個元從安應該很厲害。”辛云又打量了一下元從安的背影。
看著挺文雅,更像個文官。
“應該是”之芳一臉無所謂:反正是誰都一樣,只要不來招惹她們就行。
兩人就這這話題嘮了一路,但回到醫(yī)帳后還是要開始收拾東西了。
畢竟,明天就班師回朝了。
就在辛云和之芳風風火火在醫(yī)帳收拾時,這頭的將軍主營正上演另一番景象。
“說吧,怎么回事。”
秦今上前匯報情況:
“稟將軍,屬下一直追蹤補給隊伍的蹤跡,最后在一處迷沙區(qū)發(fā)現(xiàn)了元執(zhí)事等人。但因為風沙作祟,我們一直尋不到方向。
好在戰(zhàn)火煙氣足,廝殺聲大,屬下這才隨著聲音和狼煙尋了回來。”
秦今一個勁地說著,元從安只是愣愣地笑著站在秦今的身后,應和性地點頭,并沒有要開口補充的意思。
“就這些”
“哦哦,還有隊伍安全無恙,并無人員及物品損失。”
“還有呢。”
“。。。”
秦今哪還聽出東風凜的意思了,默默給元從安投去“你好自為之”的小眼神,就往旁邊挪開,給小尾巴元從安發(fā)言的機會。
元從安依舊淡淡笑著,一副認錯的模樣:“咳咳,事實正如秦近衛(wèi)所言,從安并無補充。”
說著,目光還若有若無地打量東風凜。
但東風凜穩(wěn)坐案后簽署文案,連問話卻不抬頭,壓根就一個眼神也沒給他。
“誰讓你來的,貴妃娘娘,還是老國公”還是冷冷的聲音
“十三玩笑了,身為妙林院執(zhí)事,送藥物補給本就是份內(nèi)之事。更何況,我來了,并肩王妃才會真的放心。”
“。。。”
聽此,也沒有再問的必要,東風凜揮揮手便打發(fā)秦今和李隊長去整理軍營。
至于元從安和白置起,東風凜并沒有繼續(xù)理會他們的意思。
看到東風凜沒搭理自己的打算,元從安這才走上前去,搭上東風凜的脈搏:
“我只聽秦今說白副將受了重傷,沒想到回營后才知你也傷得不輕,讓我看看如何了。”
東風凜握著毛筆的手一頓,并不想過多解釋,也沒有甩開元從安的手。
元從安眉頭一皺,隨后一松,臉上頗有感慨之色:
“這毒損人不淺,解起來并非易事,我竟不知你身邊還有如此高人,能將三日遙解得如此干凈。”
“那是,從安你不知道,我們營里那小軍醫(yī)可有兩手了,他還是將軍半道撿——”
“取醫(yī)冊。”
白置起就要長篇大論,卻被東風凜無情打斷了。
東風凜放下毛筆看向元從安說:“能讓你說高人的,看來還真是高人了。”
元從安眼中已不自覺發(fā)出求知欲:“單是這解毒的徹底程度,我能斷定他不是高人,也是有好藥。”
“如果藥就是他自己制的呢?”
“那就是高人。”元從安立下定論,眼中還有不少期待。
“。。。”
白置起默默轉(zhuǎn)身進內(nèi)帳,認命地干苦力,不一會兒就拿來了還散著墨香的醫(yī)冊。
這是專門用于記錄主營將軍的醫(yī)治明細,只要醫(yī)治過程有絲毫問題,里面登記的人都逃不了。
可以說,對軍醫(yī)而言,這醫(yī)冊無疑就是生死簿。
“呢,你可要仔細看了。”白置起將醫(yī)冊砸到元從安懷里,心里還是有些擔心辛云的。
至于為什么擔心,他也說不上來。
看著元從安翻看醫(yī)冊,而且越看眼睛越發(fā)亮,白置起總覺得心底有些發(fā)毛:
他怎么覺得,賈軍醫(yī)要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