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月嫽嫽見形勢不妙，直接岔開了話題：“晚山姑娘，你這是來買書的？”
辛云這才把目光移開，看向北月嫽嫽都柔和了不少：“買好了，正準備走。你們這是出來逛街？”
“懷世子帶我與三皇兄看了一番這東風皇城的風景，這也看得差不多了。”
“想來公主也見著不少風景了。”
“是的，是不同的風景。”
北月嫽嫽笑眼中隱帶的落寞，辛云看得真切。
自昨夜婚書一下，北月嫽嫽算是在這東風生根了，北月對她來說，已是過去的風景了。
“正好我們要去用晚膳，相請不如偶遇，晚山姑娘既與絕王和嫽嫽公主相識，本世子做東，請晚山姑娘一齊泛舟夜游，姑娘意下如何？”
“謝過懷世子——”
辛云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就被一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后頭。
是東風凜。
“懷世子好生興致。”云辰搖著折扇，站到東風凜身邊。
兩人這么一站，一下子就完全擋住了北月上和東風揚燁看向辛云的視線。
“我就說為何沒見十三弟，原來是有云公子在。”
“恰巧碰上凜世子來選書，我也就盡掌柜之誼，推薦了些。”
說完云辰打住折扇，向北月上拱手做禮：“見過北月絕王，北月六公主。”
“今日出來真是對了，昨日我還一陣惋惜沒能和云公子好好暢談一番，沒想到這么快就遇見了。”
北月上看著臉色微冷的東風凜，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了。
這豈止是對，簡直就是太有趣了，想見的都湊成一窩出現，說不準還會發現更有趣的。
“見過東風將軍，見過云公子。”北月嫽嫽微微蹲身行禮。
東風揚燁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十三弟和云公子來得也好，不妨一起同行，多人也多熱鬧，你說是嗎？絕王。”
“懷世子所言甚是，得東風皇關照，讓懷王與懷世子相陪多日。今夜要是有三位相陪，本王也不枉東風此行了。”
北月上看向東風凜，又說道：“方才我們已經邀請了晚山姑娘，不知東風將軍和云公子可否賞臉，一同泛舟夜游？”
“。。。”
辛云直接將帷簾放下，暗翻白眼：這直接都把皇命搬出來了，還怎么拒絕。
東風凜還好說，反正他一向冷臉慣了，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這兩個。
可是，云辰不一樣。他背后還有云家。
辛云不禁看向云辰，他側臉的笑容十分客套，正如初次見面時他給她的感覺。
似乎很難有事能讓他動容，永遠持著客套不失假意的笑。
“懷世子絕王相邀，是我的榮幸。”云辰算是應下了。
東風凜卻還是一言不發。
“晚山姑娘如何？”東風揚燁問向東風凜身后的辛云，一點都不在意東風凜和云辰阻擋視線，反而饒有趣味地笑了。
辛云輕輕嘆了一口氣，頗為無語，都用皇權壓人了，她和云辰又有多大區別。
她倒是有些后悔昨夜去皇宮了，想過有麻煩事，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遇上了。
“晚山，卻之不恭。”
這個答案又讓東風揚燁大笑了起來，卻偏偏不問東風凜。
這時北月嫽嫽的貼身婢女清曉才匆匆跑來，手里還拿著新鮮出爐的糖漬山楂。
“公主，奴婢來晚了。”
說著朝幾位大佬行了禮，怯生生站到北月嫽嫽身后。
明明天氣涼爽，清曉額角的絨毛愣是被汗水打濕不少。
天爺，她就去買個東西的功夫，這陣仗怎么變得如此嚇人，氣壓還低得很。
清曉默默低著頭顱，繼續靜默跟著。
天堪堪暗下，東風皇城最受歡迎的風柳湖已經點亮了白盞花燈。雖沒有萬燈節那般夸張，但也算是難得的美景。
趁著開席前閑談的空隙，辛云以看風景為由走到船身的另一頭，不參與幾人的“政治”閑談。
站在船坊甲板上，辛云感受著湖面吹來的涼風，頗有感慨地朝身旁的之華說道：
“以往忙著想事，今日的經歷倒是少有，趁著還在東風，后頭就帶之朗和之芳多出去玩玩吧。”
“小姐的確很少出來走動，但姐姐和之朗估計都把這好吃好玩的瞧遍了，說不準還要靠他們帶著我們呢。”
之華笑著，給辛云打理脫帷帽時弄亂的發絲。還不忘暗暗打量甲板另一頭那幾人。
“小姐，你說那絕王是不是在打什么壞主意？你瞧凜世子都不想理他。”
“我猜沒好事，但他應該還不會無聊到這時候出手，畢竟還有個懷世子和云公子在。”
“我瞧他對云公子似乎很不錯。”
之華又瞧了瞧還在與云辰熱聊的北月上：“至少比對凜世子熱情。”
“應該是有所求吧。”畢竟誰都不會和錢過不去。
“北月六公主來了。”之華輕聲提醒，向走來的北月嫽嫽行了個禮。
“姑娘于我，不必如此。”
北月嫽嫽虛扶二人，笑中帶著些許無奈：“姑娘自是懂我的處境，嫽嫽雖喜歡姑娘，卻也不能給姑娘增添煩惱，雖不能以友人相稱，但這些虛禮還是能免則免吧。”
辛云含笑點頭，明白她的意思，也不禁再次為北月嫽嫽感到惋惜。
人美心善，又如此心思細膩，懂得顧慮他人感受，卻還是逃不過背井離鄉聯姻的命運......
“我沒想到，你與三皇兄竟早就認識。”
“公主也想必也看出來，我與你那三皇兄可沒多熟。”
北月嫽嫽一笑：“三皇兄向來待人冷淡，但他卻對你頗為關注，想必你們不是不熟這么簡單。我雖不知其中的事，但我還是要提醒姑娘，切要注意些。”
這話把辛云逗笑了，北月嫽嫽就差沒直接告訴她北月上不是好人了。
“你笑什么？”北月嫽嫽一臉認真地問，只覺得方才話并沒異樣。
“我是覺得，嫽嫽公主待人赤誠，竟不怕我是壞人，向絕王打小報告。”
“撲哧——”北月嫽嫽直接笑出了聲，沒有假意虛偽，發自內心的笑，明媚漂亮。
清曉都看呆了，但下一秒眼里滿是心酸：“公主都好久沒這般笑過了，來到這也就晚山姑娘能讓公主如此開心了。”
“嫽嫽公主如此美人，笑起來更是好看，是該開心多笑些。”之華說道。
“我贊同。”辛云玩笑附和，倒是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北月嫽嫽微微收斂笑意，也同辛云一般靠站在船欄邊，感受著涼風拂面的舒適。
“我只是個不受寵的公主，為保母妃胞弟平安順遂，才做了這和親公主。
我本已做好最壞的打算，不想天命眷顧，沒觸及皇權中心，還結識了姑娘這幫妙人。
往后想多笑些，應該也是有可能的。”
“。。。”
嗓音柔情，語調清冷；沒有抱怨，也沒有忿恨，正如她給人的感覺一般，似初雪枝頭的紅梅，清冷與艷色并存，讓人難以定論。
簡單幾句話，卻包含了無數的苦楚。面對這種處境，北月嫽嫽一個深閨公主還能如此淡然面對，確實不易。
辛云收回目光，也望向了湖面：
“我瞧公主起舞之姿如雨后驕陽，令人難忘。想來公主心中有光，有待時日，定能照亮自己的一番天地。”
北月嫽嫽有些微愣地看向辛云，只覺心生熱意。
“得姑娘此言，是嫽嫽來東風后最大的收獲。”
“得見公主舞姿，是我昨夜最大收獲。”
兩人再次相視而笑，默契得不需言語。
這場景之華見著也是頗有些觸動。
小姐身邊親人是有，卻沒有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得蒙大哥一個已是不易，如今又結識了個年齡相仿的嫽嫽公主，也是好事。
只可惜，兩人的身份有別，各有難解的處境，注定也只能是萍水相逢的情分。
之華心中還在感慨著，一旁的清曉直接便是嗚咽起來，弄得之華趕緊收回心思好笑地給她拭拭眼角的淚花。
“主子們笑得開心呢，你怎么倒像小媳婦般哭起來了。”
“奴婢、奴婢只是高興，見公主能有個說話的人，奴婢高興。”
清曉本身年齡就不大，身形更是嬌小，尤其是低頭不語的樣子，看起來弱得像只鵪鶉一般。
可偏偏就是這個小鵪鶉，就算發抖得要命都要護在北月嫽嫽身邊，因為對方的一個笑容，自己能開心到哭，可見其中情誼之重。
“這倒新奇，高興就高興唄，你還哭得癟嘴了。”之華笑侃。
“奴婢沒有，奴婢真的高興。”
說著害怕幾人不相信，清曉努力扯出笑臉，卻因紅紅的小鼻子和眼眶顯得有些可愛過分。
“這高興得鼻尖都紅了呢，嫽嫽公主以后可別讓她高興太多，不然吶，變成紅鼻子那可就不好看了。”
“人家哪有——”清曉趕忙捂住自己的鼻子，惹得北月嫽嫽和辛云又是一陣笑聲。
另一頭的幾人很快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姑娘們笑得可真開心吶。”東風揚燁看著辛云，絲毫不掩飾眼中的關注之意：“沒想到嫽嫽公主竟與晚山姑娘如此投機。”
“晚山姑娘如此妙人，自是個好相與的。”北月上看向云辰說道，“聽說云皇司與久思先生是多年友人，想必云辰公子與晚山姑娘也早已相識。”
“確如絕王所言，我與晚山姑娘早已相識。只不過見面不多，相交不深。”
云辰一句話算是和辛云劃了條界線，讓旁人想問都沒機會問下去。
但這話成功讓東風凜的眼神又暗了暗。
他這是在變相袒護她？
噔噔蹬——
小廝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世子爺，席面都備好了，您看？”
“嗯，開席吧。”
“好嘞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