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壺碎裂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酒水四濺，碎成一地殘渣。

成琰這才抬起頭，極輕極淡地看了金皇后一眼，抽著嘴角笑了一下，沙啞的聲音里透出譏諷，“阿娘若是覺得兒子不中用，就另選一個兒子做太子吧！反正阿娘的兒子，也多的是！”

金皇后被他這句忤逆之言氣得愣住了，看到他這般不爭氣，猛地揚起手來。

可手高高舉起，又在中途頓住，終究還是沒有落到成琰身上。

她就生了兩個兒子，長子乖巧懂事卻早早夭折，去的時候幾乎要了她半條命。

而成琰，已經是她唯一的兒子了，自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寵著，便是心里如何生氣，也是舍不得傷他。

至于后宮那些賤人生的……又哪里算她的兒子呢？

可她唯一的兒子，現在卻用這樣尖刻的話來傷她！

就為了一個女人！

就為了那個杜知若！

金皇后氣的渾身發抖，跟進來侍候的素陌姑姑立即上前將她扶穩。

“我已經跟你父皇求情，不再追究杜家之過。”金皇后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放軟了幾分，她到底是舍不得看到兒子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成琰卻一動不動，仰靠在榻邊，漆黑的眼眸空洞無物。

金皇后扶著素陌的手，微微躬下身子，將手輕輕按在成琰的肩頭上，帶了些哄孩子的意味，輕聲道：

“你若是喜歡杜家的丫頭，杜……還有個妹妹，叫杜婧容，聽說也有其姐之風，阿娘讓她來侍候你，好不好？”

成琰還是沒反應，金皇后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趴在地上，雙手按住成琰的肩頭，緊緊盯著他，滿眼哀戚地哭訴道：

“你要阿娘怎么做，你才滿意？啊？你覺得這是阿娘的錯？你覺得是阿娘害了她，是不是？這些年，阿娘事事為你考慮，可在你心里，就是這樣想阿娘的？”

面對金皇后的質問，成琰的心忽然痛如刀絞……

他知道，那不是阿娘的錯，是他的錯！

他從一開始就錯了，是他害死了阿若。

他為了得到她，為了逼迫她就范，不惜做出那種事來傷害她。

可后來，即便阿若懷了他的孩子，阿娘還是不肯讓他娶阿若。阿娘說，一個罪臣之女，你還想給她什么名分榮耀？

他只有娶了鄭氏為正妃，阿娘才肯讓阿若一同入東宮。

他想著，只是暫時委屈阿若，那些本該屬于她的東西，他日后都會一一補給她。只要她能留在自己身邊，他不惜一切代價，一定會將她捧在手心里護住……

他想著，他們會有很長久的以后……

可原來，再也沒有什么以后了！

她走了！

他都找不到她了！！

成琰冷眼看著一向爭強好勝的母后滿臉淚痕、儀態大失的模樣，艱難地咽下了喉嚨中的苦澀，極輕地閉了閉眼。

“阿娘，兒子累了，想歇一歇……”

金皇后得到回應，立即抹去眼淚，連聲道：“好，累了咱們就歇歇。阿娘知道，這些年，是阿娘把你逼的太緊了，是該歇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