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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困獸

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做眾人口中的——“乖孩子”。

都說寒門出貴子,我也一直相信這句話,向自己的目標努力,但我是個貪玩的人,小時候和村里的小伙伴上山下河,可以說童年沒有什么遺憾的事。

家人很少帶我出遠門,一年也就能去城里的公園一次,每次都是他們走在哪,我就跟在哪,不讓做什么,堅決不做,因為我知道他們這么說一定是為了我好。

我是在附近的小鎮里上的初中,那個時候就已經住寢室了,別的室友來的第一天都抱著家人哇哇哭,而我無動于衷。

我認為只是換了個地方住,每周周五又可以回家,沒什么好哭的。

到了高中,來到了離家更遠的地方,這里很大,剛來的時候一切都不熟悉。來自農村的孩子到了城里都有普遍的心理,擔心這個,害怕那個,做什么都是畏手畏腳的。

家人讓我待在學校里,哪都不讓去,然而到了周六放學的時候呢?我總要出去玩一玩,放松一下吧。

自那刻起,叛逆的種子開始萌芽,然而這顆種子是什么時候種下的呢?我不記得了。

高中三年,經歷了很多,也比以前成熟了很多,遇到了幾個好朋友,伊燃燃,姜恬,琉穎,江文欣……我們都是同班同學。

琉穎是我在高三時交的朋友,我之前對她的印象不是很好。高三以后她一直坐在我前面,這樣坐了一段時間,我也就習慣了,后來的每一次排座位我都坐在她后面。

她是個很成熟的女孩,有她在身邊就很安心,她正直善良,善解人意,可以說是我的偶像。她有很多好姐妹,好兄弟,她說不上是社會,只能說是比較外向,學習也還不錯。

昨天我們兩個在去找她的那幾個兄弟玩的路上,聊了很久。

她說,她的媽媽很放心她出門,都不怎么管她,她也到哪都能吃得開。

這一點我是很羨慕的,我從小到大幾乎一直宅在家里哪都不去,家里人也不讓去,放假以后回到家,每天抱著手機待在自己的房間里,有靈感了就寫寫小說,有時候打打游戲……過得渾渾噩噩。

前幾天我們做了個約定,高考以后就一起去做頭發,做美甲,去旅游……這些都是我不曾碰過的新鮮事物,只有走的更遠,才能開闊眼界。

一個正值青春的人,不應該只待在家里,活在手機的世界里,而錯過外面的大千世界,現在不出去,以后就更出不去了。

晚上我回到宿舍,給家人打了電話,把自己畢業后要出去玩的事都說了一遍,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他們是反對的。

他們認為我還小,不能夠去那么遠的地方,以后機會多的是。

以后的機會?學了十二年學,好不容易熬到頭了還不讓出去玩。以后的生活——上大學,找工作,找對象,結婚生孩子,上班……一大堆的事情,哪還有那么多時間?再想出去,老了。

在他們看來,外面的世界不安全,除了家哪里都不安全。

不去嘗試又怎么會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樣?不帶我出去就算了,還不讓我自己出去,難道就想讓我一輩子都困在這里嗎?

今天早上我在去樓下浴池的路上,給母親打了電話,簡單地問候了幾句,又把自己要去旅游的想法說了一遍。

“去江南公園?。俊蹦赣H問。

呵,江南公園,我小學時去了四五次。

“不是,是大連,我們要去海邊……”

沒等我說完,我先遭到了母親的反對?!安恍?!你們都沒有成年?!?

經典的畫面再一次上演,昨晚的那些爭論又在我腦子里過了一遍。

“就算我沒成年,她也已經成年了,她平常去的地方很多,我們出去是可以的?!?

“那也不行!”

我急了,“你們總是這樣!不讓我去那,不讓我去這的,不去嘗試又怎么會成長?!”

電話那頭沒了動靜,母親又說:“高考考好了去,考不好不行去!”

“呵,再見?!?

我掛斷電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永遠也無法理解他們的思想,既然都放心我在離家這么遠的地方上學,又為什么不放心我和朋友去旅游呢?

既然想一直管我,為什么不來陪讀?每次看到別的家長來學校看望他們自己的孩子,給他們送一些好吃的,我心里會是什么感受?

我是個獨立的“乖孩子”,從小一直聽父母的話,不讓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然而這種“乖”把我坑慘了,就因為“乖”讓家人安心。

“乖孩子”沒有糖吃。

家里還有個弟弟在上幼兒園,他們現在的精力都在弟弟身上,因為我已經長大了,已經能夠自己生活。

既然想放手不管,為什么還要用繩子把我的腳綁上?被繩子拽著的雄鷹是無法高飛的。

如果想要放手不管我,就請徹底放手吧!不要總是把一頭本應兇狠的野獸困在籠子里,用各種方法來消磨它的獸性,等它變的和家畜沒有區別時,再把它放回到山上,讓它自己在不曾去過的兇險未知的山林中捕獵生存。

我不想給自己的青春留下遺憾,青春就應該充滿激情和熱血!不應該如現在般死氣沉沉。

少年就應該多去外面闖一闖,開闊自己的眼界,我們的世界不應只局限于眼前的湯羹。

回來時,天正在下雪,雪花落在我濕漉漉的頭發上,瞬間融化了,我敞開懷去擁抱它們。

路上的行人穿著厚厚的大衣,急匆匆走過。

我行走在馬路邊,仰望天上飄落的雪,它們如同鵝毛緩緩落下,落在我掌心,而我一點都不感覺冷。

十字路口處,右側的街道傳來狗吠聲,據說那里是狗市——專門賣狗的一條街道,在這里生活了三年,我不曾去過。

我能想象到那里的樣子,一群狗被困在大大小小的籠子里,無助地望著路人,渴望自己能夠早點從籠子里出去。

原來,我們都是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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