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

留山上一片寂靜。

無論是部隊營房，還是老鄉所居住的民房，早就已經熄燈。

山上黑壓壓一片。

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夜晚。

但空氣中卻露出一股殺機。

留山腳下兩公里外的土坡下，囤聚了大量的鬼子。

石澤秀光少佐是參加本次行動部隊的軍事主官。

只見他快步跑到山下奉武的旁邊，匯報道：

“報告聯隊長，按照地圖所標注的路線，八木中尉所率領的隊伍已經成功地避開了敵人的暗哨，從小道摸上山了。”

“大概再過半個小時，他們就可以抵達預定位置，然后按照計劃開始行動。”

“呦西，非常好!”山下奉武非常興奮，今天的這場戰斗他可是謀劃了很久了。

先是派出老牌情報官平野到武義縣搞偵察，搜集留山的情報。

隨后又根據所得到的信息反復推敲才制定出了一套完善的作戰方案。

這次他說什么都要徹底鏟除掉留山上的這股敵人。

山下奉武用贊許的目光看著平野，道：

“平野君，你干得非常不錯，所提供的情報非常準確。”

“等到戰斗結束，我會親自為你向師團司令部和第一軍司令部請功。”

平野并沒有貪功，他是個精明且謹慎的人，適時地推出了孫書林。

“大佐，我們之所以能夠掌握留山的情況，這當中武義憲兵分遣隊工作組的孫桑功不可沒。”

“如果不是他化妝成獵人，冒著巨大的風險親赴留山偵察，我們是不可能掌握那條無人把守的小道的。”

山下奉武瞥了孫書林一眼，對于中國人，他向來都是看不起的。

但好歹也是大佐了，他不會把不喜歡表現在臉上。

這樣以后還怎么利用這些中國人干活。

“哦？孫桑是吧？你的功勞也非常大，戰斗結束后，會得到華北政務委員會對你的獎勵的。”山下奉武敷衍道。

“嗨!謝謝長官!”孫書林嘴上說著謝謝，此刻他的卻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不過這一時半會兒他還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出現了問題。

轟——

轟——

砰砰砰——

砰砰砰——

山上突然響起了爆炸聲和槍聲。

幾分鐘后，便可以看到留山上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滔天。

石澤秀光面露喜色，已經有些按耐不住：

“是八木中尉他們得手了!聯隊長，下令開始進攻吧!”

“不要著急，等他們發出約定信號后再進攻。”山下奉武命令。

沒等太長時間，五分鐘后。

兩枚紅色信號彈騰空而起，在天空中炸裂后發出耀眼的光芒。

“寺內勇中尉!”山下厲喝。

“嗨!”寺內勇站得筆挺。

中尉的稱呼深深地刺激到了他。

此刻的他眼睛血紅，渾身散發著殺意。

山下道：“尊重你的意愿，由你帶隊沖鋒。”

“洗刷恥辱，重拾榮譽的時候到了，希望你能把握住這個機會。”

“嗨!謝謝聯隊長，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寺內勇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在額頭系上必勝的布條后，便蓄勢待發。

“全體進攻!”山下奉武抽出軍刀，一聲令下。

所有埋伏在坡下的鬼子全都爬了起來，仔細看烏央烏央一大片。

不知道為什么，孫書林此刻有些替山上的王亮擔心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情況。

看著日本人馬上要消滅八路了，他的心里竟莫名難受起來。

說到底，是他出賣了山上的人。

王亮識破了自己的身份卻釋放了自己。

這應該是出于信任，相信自己還是一個中國人，還有良知和底線。

不然也不會對自己說那番意味深長的話了。

很明顯，自己辜負了王亮，反手就把山上的情況出賣給了日本人。

這會兒孫書林的耳畔總是回響著王亮先前說給他的那幾句話。

“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民，請把我們的血肉筑城新的長城。”

“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都被迫著發出最后的吼聲。”

接下來的發生在眼前的一幕。

更是直接讓孫書林破防了。

只見日本人開來了四輛卡車，從卡車后車廂攆下一群又一群被捆綁著雙手的老鄉。

“平野長官，這是干什么？”

雖然心里已經猜出了大概，但孫書林還是想親口聽到答案。

平野冷笑道：

“孫，你也看到了，雖然八木君他們成功地襲擊了留山上的八路軍老巢，但是位于山腰上的炮樓和暗堡問題仍然沒有辦法解決，非常棘手。”

“為了最大程度地減少皇軍的傷亡，山下大佐想出了這樣一個好辦法。看到了嗎？”

“吉田隊長已經準備好了探照燈和照相機，只要八路敢開槍，我們留下證據，第二天就見報，以我對他們的了解，他們是不敢開槍的。”

“孫，一會兒你負責喊話。”

“先這樣，我那邊還有事情，具體你聽吉田隊長的安排。”

平野很忙，說完就匆匆走了。

孫書林徹底懵了，打死他也想不到日本人竟然會抓老鄉來當肉盾。

這是他當差以來，第一次如此徹底的見識到日本人丑惡的一面。

他之前不是沒有聽說過日本人的兇殘暴行。

但被荼毒太深的孫書林一直以為這些都是敵人炮制出來的謠言。

亦或是被敵對勢力抓住放大報道的個別案例。

為的是挑起民族仇恨，激化矛盾罷了。

直到現在，孫書林才徹底明白過來，最蠢的那個人是自己。

什么日本人是來幫助發展經濟和工業的。

什么共榮圈。

什么中日友好。

通通都是假的。

孫書林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平民百姓被拉去當肉盾，上前阻攔偽軍道：

“弟兄們，弟兄們，他們可是我們的同胞啊，都是鄉里鄉親，跟我們一樣骨子里流的都是中國人的血，放了他們吧!好嗎？算我求你們了？”

本來偽軍還對突然跑來的軍官有幾分敬意呢。

但在聽到孫書林的話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戲謔道：

“哎呦，長官，您的這個命令我可不能執行。”

“要是我們把他們放了，日本人得讓我們去擋子彈，您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

“長官，您要真是菩薩心腸，就可憐可憐弟兄們，幫忙在前面押著人。”

“什么鄉里鄉親？這些人可都是從外縣抓來的，跟我們可沒有親戚關系。”

“人怎么著都是個死，放心吧長官，來之前都讓他們吃了頓飽飯，不算虧待他們。”

看著這幫偽軍的嘴臉，以及對同胞生命的那種漠視，孫書林的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憲兵分遣隊隊長吉田見人遲遲沒有帶上去，過來催促訓斥：

“八嘎!你們還在這里磨蹭什么？!還不快點把人押過去!你們想去替他們擋子彈嗎？”

雖然知道結果，但孫書林還是硬著頭皮想試試：

“吉田隊長，他們可都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啊，我們這樣做，會嚴重影響中日親善，也嚴重違背人道!”

“所以我懇求您跟山下聯隊長說一下，釋放他們吧!”

吉田看見孫書林火就不打一處來。

他胳膊上被平野砍的那一刀到現在還沒有拆線。

孫書林剛剛又得到了山下奉武的稱許，更是讓他妒火中燒。

吉田毫不留情面地給了孫書林兩記耳光，斥責道：

“我們大日本帝國皇軍做事情，還輪不到你這個中國人來指指點點。”

“不要忘了，你就是一條狗，趕緊給我滾開!不然你就跟他們一起去為皇軍擋子彈吧!”

……

……

……

鬼子開啟探照燈對準山上。

被抓來的老鄉一字排開，由偽軍在后面押著。

鬼子則躲在人墻后面向山上摸去。

“山上的八路軍，我知道你們現在拿槍瞄著我們呢。”

“你們睜開眼睛，仔細看看，你們的槍口對準的可是平民百姓!”

“他們有可能是你們當中的親人，你們敢對他們開槍嗎？”

“你們不是號稱保護人民群眾嗎？現在到了證明這句話真偽的時候了!”

“太君拿著照相機拍著呢!”

偽軍貓腰拿著鐵皮喇叭喊話。

不得不承認，山下奉武的這一手非常歹毒，也非常有效。

炮樓和堡壘的戰士們恨得直牙癢癢，但是又沒有一點辦法。

即便是沒有照相機記錄著，他們也是絕對做不出對著老鄉們開槍這種卑鄙的事情來。

二十分鐘后。

鬼子就以零傷亡的代價向前推進了一大半的距離。

山下奉武見狀讓士兵打燈語，下令開始沖鋒。

“兔子給給!”

這時早已按耐不住的寺內勇軍刀一拔，就帶著一個中隊的士兵沖出人墻，殺了出去。

山上的熊熊烈火，以及爆炸聲和槍聲無不昭示著，先前率隊摸上山的八木已經得手。

在寺內勇眼里，失去了工事優勢的敵人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二百多號鬼子兵在寺內勇的帶領下沒有受到任何阻擋，非常輕松地就沖到了山頂上。

不過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得合不攏嘴。

和所想象的不一樣。

山上的火光滔天并非是建筑物被燒。

而是幾個堆起來的草垛在燃燒。

這似乎看起來像是故意堆起來了。

“呈戰斗隊形!保持警惕!到周圍查探一下，找一下我們的人。”寺內勇命令道。

隨即他又喊：

“八木君？能聽得到嗎？你們現在什么地方？”

不過并沒有任何回音。

過了一小會兒，只見一個一等兵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

搞不清楚狀況的寺內勇問道：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八木君他們？他們人呢？”

一等兵驚魂未定，哆哆嗦嗦的半天說不出話。

最后還是寺內勇給了他兩個大比斗才讓他定下神來，指了個方向。

寺內勇舉著南部十四，帶人沿著方向查找過去。

眼前的一幕著實讓他這個十幾年的老兵都被嚇了一跳。

滿地的尸體。

準確點來講，是遍地身首異處的尸體。

仔細辨認下來，正是八木和他所率領的精銳小隊的士兵。

“不好!有埋伏!快撤!”

寺內勇意識到中敵人的圈套了，下完命令后馬上掉頭就跑，不過為時已晚。

山上突然響起爆豆子般的激烈槍聲。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給老子狠狠地打，一個都別放跑!”

在黑暗中埋伏了許久的王亮心里很是窩火，他沒想到鬼子竟然無恥齷齪到拿老鄉當肉盾。

事實上，那天孫書林下山后王亮就發現了那條隱秘的小路。

并讓鷂子安排連隊的經驗豐富的老兵日夜輪崗在暗中值守，并接上了電話。

王亮清楚，如果孫書林把山上的信息帶回去，那日本人就一定會以此為突破點。

于是，從中尉八木率領那三十號精銳戰士進入到小道的那一刻起。

狼牙大隊大隊部值班室就接到了電話報警。

迅速進入到一級戰備狀態。

當八木他們到達山上的時候，就被早就集結埋伏待命的一百號戰士撲上去控制并砍下了腦袋。

三個收拾一個，而且還有魏大勇、段鵬、楊大力等好手加持。

王亮也親自操刀砍了兩個。

這三十多號鬼子甚至都沒來得及開槍，就被干掉了。

通過“文明”審訊，知道兩顆紅色信號彈是鬼子的進攻信號后。

王亮一面安排戰士喊醒老鄉下地道藏好。

同時在山上點燃柴垛，并制造爆炸和槍聲。

隨后按約定方式打出信號彈。

讓山下的鬼子誤以為滲透到山上的小分隊已經得手。

噠噠噠……

啪啪啪……

轟轟轟……

蟄伏在暗處的機槍排、炮排、狙擊排的戰士們。

還有武裝到牙齒的特別突擊隊隊員們同時開火。

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

捷克輕機槍、歪把子、野雞脖子、M1919A4式重機槍

英國MKII司登式沖鋒槍、德國MP40沖鋒槍

毛瑟手槍、三八步槍

擲彈筒和迫擊炮

看家的武器全都用上了。

當然，還有手榴彈和手雷。

一通最豪華的火力招呼下來，除了寺內勇帶著個把經驗豐富的老士官趁著夜色滾下了山。

二百號鬼子幾乎全軍覆沒。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魏大勇操著德國MP40沖鋒槍一通掃射，這款高精度和小后坐力的自動化武器讓他徹底放飛自我。

同樣頭一次接觸到這些新武器的段鵬、楊大力、趙守田、水生也是打得樂不知彼。

手榴彈扔的賊準的張安定也是發揮了自己的特長，炸得好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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