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更好的生活

我們生活在一個體積約為1萬億立方千米、表面積約為5億平方千米的星球上。經濟的發展將越來越多的耕地、建設用地、森林資源、礦產資源、水資源等自然資源利用起來，大量閑置自然資源被投入使用，帶來了農業、建筑業、采掘業的快速發展以及相關制造業、商業等的蓬勃發展。

然而，這個星球并沒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隨著閑置的自然資源越來越少，能投入使用的自然資源增速日益放緩，全球經濟的發展進入了新的瓶頸，經濟發展減緩，資本獲得高額利潤越來越困難。

若要在現有資源條件下獲得新的增長，以制度創新與技術創新提高經濟效率是唯一的出路，而制度又制約著技術的發展。貨幣制度作為一項重要的經濟制度，涉及生產、生活的方方面面，貨幣制度的每一次重大改善都能對經濟的發展起到巨大的促進作用，使人們的生活水平顯著提高。同理，貨幣制度的每一次不當執行，都會對經濟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使有限的資源遭遇無可挽回的毀損。

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為貨幣是個非常復雜的事物，這或許是因為金錢強大的魔力迷惑了人們，使得人們難以在金錢面前保持足夠的理智與清醒。貨幣正常、高效的運行是保證商品交易與企業經營、籌資、投資等活動正常、高效運行的前提。當人們不清楚貨幣怎樣作用于經濟，對貨幣供給與利率、通貨膨脹以及經濟增長等經濟指標之間的相互關系認識不清時，對很多經濟與金融現象就無法找出其背后的真正原因，因而形成不當的貨幣政策操作和投資操作。貨幣發行部門常常以物價穩定、充分就業、經濟增長等美好愿望為目標，卻又常常為實現這些目標而發生過度的濫發與緊縮，制造了更大的價格波動，導致了就業環境的惡化，制約了經濟的增長。

對于貨幣怎樣發揮作用并影響其他經濟變量，貨幣史上有著無數的猜測。過去，人們對于貨幣的研究常常停留在貨幣本身，脫離實體經濟，孤立地就貨幣論貨幣，導致對貨幣的理解與操作違背了實體經濟規律。本書用實體經濟運行的邏輯來分析貨幣，將貨幣最本質和最真實的一面呈現出來，使更多人真正了解貨幣從而更好地使用貨幣，讓貨幣為改善人們的經濟和生活做出更大的貢獻。

對于貨幣的投資與使用者而言，只有真正了解了貨幣才能知道中央銀行的貨幣操作將對自己手中持有的貨幣產生怎樣的影響，如何投資與使用才能讓自己手中的貨幣更好地保值、增值。2016年年底，筆者完成了《負利率的本質》一書，提出了新的貨幣政策理論——“負利率目標制”，并基于該理論提出了負利率環境下的投資邏輯，指出“有穩定盈利與分紅的基本面良好企業的股票既具備低風險的特征，又具備類似存款的利息支付的特征，可以作為部分儲蓄者在負的無風險名義利率后尋找低風險投資品的替代”。該書于2017年4月出版，于2018年11月修訂再版。

2017年4月開始，A股市場爆發了歷史上罕見的藍籌股大行情，有穩定盈利、能定期分派優厚股息的上市公司股價大幅上行，上證50指數、滬深300指數等代表A股藍籌的股指相對于上證綜指的超額收益從4月份開始急劇上行，一直延續到2019年。上證紅利指數、深圳紅利指數分別由上海市場、深圳市場現金分紅較高的股票組成，2017年4月以后，上證紅利指數相對于上證綜指、深圳紅利指數相對于深圳綜指的超額收益均出現了大幅上行。從行業看，食品飲料、家電等盈利狀況良好的行業股指大幅上漲，漲幅遙遙領先于其他行業。基于“負利率目標制”發掘的在當時被嚴重低估的優質投資品種得到了市場的高度關注，而被過度炒作的基本面差的品種則被市場拋售。至2019年筆者完成本書時，盡管基于“負利率目標制”發掘的優質品種其股價已大幅上漲到遠高于2017年4月的水平，但代表上海、深圳整體股價水平的上證綜指、深圳綜指卻尚低于2017年4月的水平。

新的貨幣邏輯改變了投資邏輯，引領了A股市場對價值投資的重視，引導資金流向更優質的企業，從而使資源得到更好的配置。價值投資有利于提高全社會的經濟與金融效率，實現金融市場更好地服務于實體經濟的目的，最終形成投資者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的共贏局面。一方面，投資者可以從優質企業獲得良好的回報，避免了投資不善造成的難以挽回的損失；另一方面，有利于優質企業獲得更多資金、取得更大發展，并淘汰產能過剩與管理不善的企業。

貨幣的邏輯對任何領域的投資邏輯都至關重要，《負利率的本質》一書還提道：“對貨幣貶值的恐慌情緒加大了黃金價格的漲幅……黃金價格非理性的大漲結束后必然發生調整。另一種重要的貴金屬白銀的市場表現與黃金類似?！痹凇柏摾誓繕酥啤崩碚撎岢鲆郧?，經濟與金融界廣泛認為降息會導致貨幣寬松從而提高通貨膨脹率，因而在零利率與負利率環境下應大量購買貴金屬以避免貨幣貶值。而“負利率目標制”理論認為，降息會降低商品生產過程中所需的資金成本從而有利于降低通貨膨脹率，因此，貴金屬價格的上漲有很大的非理性因素。事實與“負利率目標制”理論得出的投資判斷一致。2017年4月以后，以美元計價的倫敦現貨黃金與白銀價格相對于美國道瓊斯工業指數的超額收益大幅下行。至2019年筆者完成本書時，道瓊斯工業指數已大幅上漲到遠高于2017年4月的水平，而白銀價格尚低于2017年4月的水平。從前述舉例我們可以看到貨幣邏輯是如何清晰地指導投資邏輯的。本書將繼續深入進行貨幣研究，讓讀者更好地掌握貨幣的邏輯，從而更好地運用貨幣改善生活，避免非理性投資造成自身的資金損失以及社會的資源配置的損失。

對于貨幣的發行與管理者而言，只有真正了解了貨幣才能知道貨幣是如何影響經濟的，才能知道如何使貨幣的發行與管理過程最有利于經濟的發展。為了保證貨幣在經濟中平穩良好地發揮作用，經濟學家與貨幣工作者從未停止過探索。貨幣制度的發展完善過程對經濟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我們很難想象，倘若沒有貨幣，回到物物交換的年代，我們的經濟效率將會受到怎樣嚴重的影響。然而，貨幣制度依然處于不斷改進與探索之中，在執行過程中常常會造成不必要的實體經濟損失與金融市場動蕩。

廉價的紙幣可以輕而易舉地大量加印，于是自從紙幣誕生以來，如何控制好貨幣的發行量成為始終困擾各國中央銀行的問題。盡管在歷史上，加印貨幣的權力被統治階級濫用的情況并不少見，比如通過加印貨幣來滿足統治階級奢華的生活支出、支付戰爭經費等，然而，進入21世紀的今天，貨幣的發行越來越透明，其公平公正性得到更多人的重視，人們最希望的是以合理、科學的貨幣發行與管理服務于實體經濟，從而使實體經濟得到更好的發展。

要控制貨幣的發行與管理，就需要為其確定一個參考標準，這個參考標準就是貨幣錨。貨幣錨的作用與穩定船只的錨類似，可以使貨幣在經濟中發揮作用時過程平穩而不急劇波動。然而，這個參考標準的制定和執行卻并不容易，如果缺乏對貨幣運行邏輯的正確理解，貨幣錨的制定和執行不僅不能穩定貨幣的運行，反而可能造成貨幣運行過程中的混亂。在貨幣發展的歷史長河中，全球各國先后嘗試了“黃金錨”“貨幣總量錨”，以及21世紀的今天人們認為最先進的、使用最廣泛的“通貨膨脹錨”?！包S金錨”“貨幣總量錨”因為其自身的缺陷而先后被人們放棄，“通貨膨脹錨”依然活躍于世界貨幣政策的舞臺。然而，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后，眾多國家為實現通貨膨脹目標而實施的一系列違背實體經濟規律的貨幣政策操作，以及無法達成的通貨膨脹目標，已足以讓我們看到“通貨膨脹錨”的岌岌可危。

受貨幣政策影響的三個重要變量——貨幣總量、物價與利率中，“貨幣總量錨”認為貨幣總量的增長要穩定，“通貨膨脹錨”認為物價要穩定，因而，全球各國的中央銀行在以往的貨幣政策執行過程中常常人為地大幅調高或調低利率以達到穩定貨幣總量或穩定物價的目的，劇烈的利率波動造成了實體經濟籌資與金融市場投資等的動蕩與混亂。本書完整回顧了“黃金錨”“貨幣總量錨”“通貨膨脹錨”的實施過程，清晰呈現了上述貨幣錨在實施過程中存在的問題，讓人們充分認識到利率穩定與適應貨幣需求的貨幣供給對于實體經濟平穩高效運行的重要性，并進一步提出新的貨幣錨——利率錨，以穩定的利率環境更好地服務于實體經濟的發展。

從實體經濟運行的角度看，貨幣是一種被廣泛使用的交易工具，如同我們生活中使用的任意一件工具一樣，有制造、運輸、保管等一系列成本。然而，由于長期以來人們都沒有習慣于從實體經濟的視角來觀察貨幣的運行，所以貨幣的運行成本從來就不是制定貨幣政策的依據，中央銀行始終在尋找卻一直未找到合適的貨幣錨來穩定貨幣的運行。本書引入新的貨幣錨——利率錨。利率錨以貨幣運行成本為依據制定，在合理、穩定的利率環境下使貨幣供給被動適應貨幣需求，避免貨幣政策主動調控經濟時造成實體經濟資金成本的異常波動及形成不平等的財富再分配，從而使貨幣以平穩高效的運行服務于經濟的發展，減少經濟危機帶來的實體經濟損失與就業困境，讓有限的資源發揮最大的價值，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好。

本書以實體經濟運行的邏輯解讀貨幣，帶領讀者重溫紙幣誕生以來貨幣政策的執行歷史及經濟數據的變化，使讀者能清晰地看到貨幣影響經濟運行的整個過程以及背后的原因與邏輯，從而做出正確的經濟判斷與金融決策。本書不僅適用于貨幣經濟學家、中央銀行家與其他貨幣政策的研究制定及執行者，同樣適用于企業籌資者、金融市場投資者、經濟學的學者與學生、關心世界貨幣政策發展的所有朋友以及關注自身財富保值和增值的人們。希望更多有識之士關注利率錨，共同推動全球經濟與世界貨幣政策的發展。

2019年11月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