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死亡直播(二十一)
- 引罪
- 雀躍的硬骨
- 3931字
- 2020-12-10 16:40:54
又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里,那看似平常的一天,他迎來了人生的轉機,他那個叫父親的男人,在離家兩天之后被發現死在了一個河塘里,被人打撈上來的時候,身體已經腫脹的面目全非。
母親離家出走,父親又死了,村子里也沒有什么親戚朋友,村委會出錢為他的父親辦喪事,說是辦喪事不過是買來一口簡陋的棺材,將他的父親扔進棺材里然后埋了,草草了事而已。
他靜靜的看著旁邊的村民揮鍬鏟土,周圍的人都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可是從頭到尾,他一滴淚都沒有掉落,他甚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開心,他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把那即將揚在臉上的笑意壓下去。
那個叫父親的男人死后,他的生活并沒有什么變化,他依然每天都很餓,對于他來說,饑餓遠遠高于疼痛帶來的痛苦,他的胃里好像寄宿著一只不知疲倦的野獸,他的每一處神經,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饑餓。
到了冬天,野菜沒有了,他的生活更艱難了。他只能去垃圾堆里撿東西吃,有的時候他甚至要從野狗的嘴里搶東西吃,也有人給他送過吃的,不過很快就沒有了,人類的善心建立在自我滿足、自我感動的的基礎上,那種熱情來的快,退的也快。
他身材瘦小從不和人主動說話,長長的頭發遮擋住了他的臉,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小小年紀渾身散發著陰沉的氣息,沒了家的庇護,他成了村里孩子欺負的對象,不要以為小孩子就應該天真浪漫,其實不然,孩童的惡是你想象不到的,人類最原始的惡他們無師自通的繼承了,孩童的惡是很直觀的,往往沒有什么道理可言,因為你弱小、因為你陰沉不合群、因為你無人庇護、所以我就是要欺負你。這個世界上,最單純的是小孩子,但最殘忍的,也是小孩子,多么矛盾。
在一個漆黑的夜里,他決定離開村子,他穿好衣服走出門,天上掛著一輪巨大的月亮, 清冷的光輝灑了下來,照在一片慘白的大地上,他看著月亮只覺得自己更加饑餓了,他咽了咽口水,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名存實亡”的家。
眼前的土房如墳地一般陰森恐怖,土墻很多地方已經裂開了,丑陋的瘡疤蜿蜿蜒蜒直到墻壁深處,風從四面八方的穿過破舊的木質窗框吹進了屋里,滿地的碎玻璃渣就像他破碎的人生,掉漆的門框顫顫巍巍,仿佛隨時要倒塌一般,他冷漠的看著眼前被稱之為家的地方,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頭也不回的走了。。。。。。
兩個農婦路過了一個矮趴趴的土房,其中一個探著頭不停的往里面張望,另一個農婦好奇的問道:“你看啥呢?”
“哎?我好像有一陣沒看見那個小孩了,你看見了嗎?”
“我也沒有。”
“他一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能去哪呢?”
“走了,或者死了吧,管他呢,別瞎操心了。。。”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走到了一個集市上,看著來往路過的人群,看著冒著熱氣的包子、大餅,看著那些五顏六色的衣服,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販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在這偌大的集市上,他顯的渺小而孤獨,他看著那冒著豆漿和包子,不住的吞咽著口水,他太餓了,可是他身上沒有錢,他只能蹲在一個角落里,聞著伴隨著整齊飄散出來的味道。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他顧不上多想一把抓了過來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邊吃邊抬頭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面前的人,這個男人看著和他的父親差不多年紀,或許比他父親在年輕點也說不定,他笑瞇瞇的看著他,還給了他包子,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這個男人的笑容很假、很虛偽。
“小朋友,你怎么自己在這?你爸爸媽媽呢?”
一個包子很快就被吃完了,他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男人“嘿嘿” 一樂又給他買來了兩個包子,男人把手上的包子遞了過去,“吃吧。”他接了過來,這回他吃的很慢細細的品味著肉餡的包子,他已經記不起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時候了。
“小朋友你爸爸媽媽呢?”男人又問了一遍,他看了看手里的包子,慢慢的說道:“他們死了。。。”
男人先是一愣,臉上逐漸露出狂喜的表情,男人關切的問道:“你幾天沒吃飯了?”
他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哎呀,沒人看管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呀,不如這樣你跟叔叔走吧!”
他沒有說話,自顧自的吃著手上的包子,吃完之后他抹了一把嘴,認真的問道:“你會給我吃飽飯嗎?”
“當然,只要你和我走,我保證你有飯吃。”男熱急忙說道。
“哦,那走吧。。。。。。”
男人錯愕的看著他,就好像他說的話讓人出乎意料一般,他看著男人,微微側著頭疑惑的看著他,“你還等什么呢?”
男人牽著他的手,帶著他離開了這里,他回頭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叫故鄉的地方,他的心里陣陣酸楚,在母親離家父親去世這不到一年的時間里,他把自己賣了,換來三個包子。
男人帶著他一路兜兜轉轉最終停到了一對男女的面前,他怯怯的躲在男人的身后,打量著面前的男女,他發現那個女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就像一個饑餓了很久的人看見了食物一樣,她的眼眶漸漸發紅,淚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那個男人則表情嚴肅,神情淡漠。
男人把他從身后扯了出來,一個勁的把他往前推,他十分抗拒,男人一著急手上一用力直接把他推倒在地,女人尖叫了一聲沖上前把他抱了起來,用嘴唇親吻著他的手和臉,“別怕,別怕,有媽媽在。。。有媽媽在。。。”他發現女人很瘦,硌的他微微發疼。
女人抱著他往屋里走,他回過頭看見那個表情嚴肅的男人從兜里掏出一沓灰藍色的票子交給帶他來的男人,男人笑嘻嘻的借過錢,往手指上唾了一口唾沫,手指飛快的跳動著,他看著這一幕,太陽穴鉆心的疼,他的心一瞬間漏了一個血淋淋的窟窿,他開始掙扎,開始尖叫,女人不顧他的掙扎。以一副強硬的姿態將他緊緊的摟在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媽媽在這里,媽媽在這里。。。。。。”
那個女人抱他抱回來屋里,放到床上然后蹲在他面前,握著他的手,“你是我的兒子,你叫周子琛,知道了嗎?”他懵懂的點了點頭,他看到那個男人的表情頓時變的很古怪,而女人似乎很高興,她急切的說:“說一遍,把我剛剛說的話重復一遍。”
他聽話的說道:“我是你的兒子,我叫周子琛。”聽到他的話,女人狂喜的一把摟過他,她回過頭對著默默站在身后一一言不發的男人說道:“老公,你聽到了嗎?他說他叫周子琛,我們的子琛回來了,他回來了!”
男人臉色陰沉沉的很不好看,他對女人說道:“行了,你看他身上臟兮兮的,快帶他去洗洗。”
后來的事他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從那一天起他有了新的家,新的爸爸媽媽和新的名字,他的爸爸叫周磊,媽媽叫李玉,他們生活在一個四季如春的邊陲城市,然而這一切只是看似美滿,周磊對他很冷漠,每次聽見李玉叫他名字的時候,都會失神好久。
而李玉則是太過熱情,他剛來的時候,李玉絕不允許他離開她的視線范圍,不管他干什么李玉都會在一旁緊緊的盯著他,眼神里充滿炙熱的愛意, 可他卻覺得李玉看他的眼神像透過他在找尋別人的影子。
李玉對他的要求很高,他的每一步都要按照李玉預設的那樣去走,有一次李玉問他:“子琛你長大后想做什么?”李玉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他卻搖了搖頭,“沒有想過。”聽到他的回答李玉突然惱火起來,她“蹭”的站了起來,她尖叫著:“你不是說過長大要做醫生嗎?你怎么忘了?”
他怔怔的看著李玉,李玉對他更加失望了,“你怎么能忘了?你怎么可以忘了!你不是我的子琛!我的子琛不會這么沒出息?你是誰?”此時的李玉脆弱而又混亂,李玉抓過他的肩膀,一把拉到自己面前,狠狠搖晃,她不停的重復著:“你不是我的子琛,你不是我的子琛,我的子琛呢?我的子琛呢,我的子琛去哪了。。。”
他有些怕了,他看著狀若癲瘋的李玉,在聯想周圍人對他的指指點點,隱隱的明白了些什么,他“哇”的哭了出來,猛地撲到李玉懷里,“媽媽,我長大要做醫生,我長大要做醫生。。。。。。”
李玉這才安靜下來,恍惚的看著他,“你是誰?你是我的子琛嗎?”
他閉上眼睛咬牙說道:“是的媽媽,我是你的子琛,我是你的兒子周子琛。”
人的命運究竟可以多么悲慘?我們無從得知,對于有些人來說,歲月從未對他施舍過一絲憐意。他曾經背負了一個男人對女人最深的恨意,如今他又背負了一個女人對另一個男人洶涌的愛意,他這一生總是總是被當做替身對待。沒有人關心,他的假面下,那張淚痕斑駁的臉。
周子琛總是獨來獨往,鮮有玩伴,他不需要交朋友,他只需要回應李玉的期待,讓李玉感到驕傲、滿足,做令她驕傲的“周子琛”就可以了。
然而總有些不如人意的地方,人作為群居動物總是喜歡拉幫結伙,湊成一個小團體,強者享受呼來喝去的快感,弱者尋求庇護以免被人欺辱。這種潛 規 則在校園里就可以初見端倪。
而他是不同的,他性格孤僻、少言寡語,獨來獨往,成為眾人眼里不合群的同學,總有人躍躍欲試想要欺負他,對于他們來說碾壓弱者比挑戰強者,更能滿足他們的虛榮心,他看不上他們的這些小把戲,很多時候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著這些跳梁小丑,這些人自討沒趣也就散了。
小孩子很奇怪,有些事,他們只是稍作嘗試就會放棄,而有些事他們卻抱著極大的熱情和耐心,周子琛被人攔到一個胡同的時候,他頭痛的想著。
面前這五六個學生,他們一個個臉上都掛著得意的笑,眼神挑釁的看著他,他冷冷的說道:“讓開,我要回家。”
其中一個學生“哈哈”一笑,滑稽的模仿著他說的話,“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其余的學生更是笑作一團,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周子琛漠然的問道:“你們把我攔下想干什么?”
為首的囂張的說道:“干什么?!我們當然是要教訓教訓你!”
他疑惑道:“我得罪過你們?”
這一問竟把他們也給問住了,“沒。。。沒有。。。”
“那為什么要教訓我?”
“不為什么,我們。。。我們就是看不上你囂張的樣子!”
他恍然大悟道:“就是因為我沒有你們混賬,所以你們就要教訓我?”
他這么一說,這幾個學生的臉就有些掛不住了,“哪那么多廢話!今天我就要讓你見識見識我們的厲害,咱們上!”
他們逐漸向他們靠近,明明小小年紀,卻是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那模樣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們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頭疼的想:衣服要是弄臟了,回家該怎么跟李玉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