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卻是路邊跪著個披頭散發(fā)的婦人，她形容憔悴，面色枯槁，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根本沒法保暖，還帶著個餓得面黃肌瘦的小男孩，那孩子也就三四歲的樣子，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燕兒手里的紙包，還不時地吞咽口水。

“求過路的好心人賞口飯吃吧，孩子已經餓得快不行了。”婦人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這時，已經有不少好事者圍了過來，不過卻沒人上前。

“估計又是騙子。燕兒，你在看什么，還不快走！”王大娘回頭喊了她一聲。

“大娘，她們看上去是挺可憐的。”燕兒依舊沒移步。想起了一個月以前，小姐和自己，不也正是這幅慘兮兮的模樣嗎？

那婦人身邊似乎還有一塊寫著密密麻麻小字的木板，燕兒好奇，又多看了幾眼。

“夫三年前上京趕考，至今音訊全無，可憐孩子念爹，無奈尋親，路上被騙身無分文，求好心人給口飯吃，若能尋得丈夫，婦人日后必當重報。”

沈纖也看到那塊木板了，卻沒有任何反應。見她似有動搖之色，只輕聲提醒：“你可曾忘了我們曾經的經歷？”

燕兒搖頭：“不敢忘，可是小姐，正因為我記得吃不飽穿不暖的痛苦，才可憐這個孩子，他還這么小。”

說著，打開紙包，將自己的那個饅頭遞到了孩子的手中。

那孩子真是餓極了，抓過來就啃著吃，那個婦人還是有些涵養(yǎng)，跪著給她磕了一個頭，又拍了孩子的手一下，“小寶，還沒道謝呢，快謝謝姐姐。”

燕兒還笑著說不用謝，又俯下身來摸了一下孩子的頭。

沈纖嘆了口氣，不理會她，走了，王大娘也看著直搖頭：“燕兒，走了！你家小姐都走遠了，還不趕緊跟上。”

燕兒這才離開，回頭時，卻發(fā)現那婦人一直盯著她看，又邊走邊摸了摸臉，難道是被人認出來了？

不用說，路上又被王大娘教訓了：“哎呀，燕兒啊，你可真是好心哈，還給人家饅頭吃，救濟別人，大娘我也窮得叮當響，你也來救濟救濟我吧。”

“大娘，她們是真可憐！”

“我呸，我們就不可憐了？每天吃不飽，還被人騙走了那么多的銀子，現在所有的錢也只夠交一個月的租金，你可見過有誰可憐可憐我們？你還有閑心給饅頭別人吃，你不知道一個饅頭就要花老娘一個銅板嗎？你好心，把晚飯給別人吃了，那你就別吃飯了。”

燕兒撇著嘴，不再說話，看了看沈纖，她也沒有要幫她說話的意思，于是在心里想：難道她真的錯了嗎？

肚子餓得咕咕叫，手里還有一個饅頭了，可小姐也沒吃飯，燕兒將饅頭遞給她，沈纖接過來拿著，也沒有吃，燕兒覺得自己有些像那個小孩子了，眼睛怎么也不能從饅頭上拿開。

王大娘嫌累，早早洗完就上床睡覺了，晚上，燕兒早餓得肚子咕咕叫，怎么也睡不著，不多時，卻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起來一看，是沈纖過來了，而且遞過來半個饅頭，“吃吧。”

“小姐……”看見還有吃的，燕兒瞬間就想哭了。“我不餓，小姐你吃吧，只吃半個肯定吃不飽的。”

“吃吧，我都聽見你肚子叫了。”

燕兒接過來，也顧不上是冷的，狼吞虎咽起來。沈纖又遞過來一杯熱水，她也大口大口地喝了，吃完喝完之后，才覺得肚子舒服了許多。

“小姐，連你也覺得是我做錯了？”

沈纖道：“燕兒，不是我與王大娘狠心，這個世界很現實，窮則獨善其身，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讓自己活下去，我們連自己的一日三餐都保證不了，又怎么管得了別人死活？”

燕兒點點頭：“可是小姐，現在我們已經有鋪子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如果有錢了，我們再好好幫助其他人，好嗎？”

沈纖苦笑無語。

王大娘真的說到做到，每天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邊上，看著斜對面的動靜，不過令她失望的時候，那扇門自從關上了之后，從來就沒打開過，于是，每晚要回去的時候，只能聽到她的咒罵聲。

沈纖和燕兒自然是不理會這些的，剛開始開門，并沒有聲音，兩人只好不停地買手帕，繡線，趕制手帕、香囊等小物事，可是這樣也不是辦法，兩人雖然勤快，卻賺不了多少，不久之后，沈纖就發(fā)現了這件事。

兩人并沒有從商的經驗，尤其是燕兒，心慈手軟，被人說了幾句好話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而店里的東西開始堆積，半個月之后，她們的東西雖多，卻沒人上門來買。

這天，燕兒愁眉苦臉地望著門口，外面人來人往，卻就是沒人肯進來看一眼。

“小姐，這可怎么辦啊？”

難道，只有補衣服才能賺到一些錢？可是，憑著小姐的手藝，賺那些錢又怎么甘心？

“哎呀，早就說過你們這樣是不行的，當初還不肯停，瞧瞧，現在虧了沒錢了吧？”

沈纖問道：“大娘可有主意？”

“一看就是當小姐當慣了的，一般的大戶人家呢，小姐們是需要這些東西，可是她們會有專門的繡娘，或者她們自己也可以繡，除非你的繡品真的比繡娘繡的好太多，不然，她們瞧也不會瞧上一眼。”

王大娘清了清嗓子，沒在說話，反而朝著一旁伸了伸手。

嗯？

燕兒和沈纖面面相覷。

“給老娘端碗水來。”

“哦哦。”燕兒趕緊去倒水，沈纖搖搖頭，親自去了。

王大娘點頭，笑了笑。不錯，孺子可教！

很快，水來了，王大娘呷了一口之后，又繼續(xù)說道：“那些小姐們，平時出門的機會也少，哪有像你們兩個這樣，不僅拋頭露面的，還做起生意來。”

沈纖自動將她諷刺的話屏蔽掉。

“要知道，士農工商，商是排在最底層的，將來啊，看你們怎么嫁的出去喲。”

燕兒瞬間紅了眼，偷偷瞄了沈纖一眼，她沒有半點動容。

“大娘，您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