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沈纖和燕兒照例蹲在街邊給張鐵匠縫補衣服，他沒婆娘，整日打鐵生火的，衣服磨損得很快，但家里又總有零星的火星濺出來，肯定是不方便的，為此他也很抱歉，要兩個姑娘大冬天的蹲在外面，所以每次他給的錢都是最多的，會比她們說的多幾個銅板。

不多時，前面喧嘩起來，沈纖并沒有抬頭，開春前鎮上或許會有些活動吧，只是沒想到人群很快擴散到這邊來，許是蹲得久了，腿太麻木，兩人來不及退開就被人推到地上。

“八王爺新婚大喜，此路已被征用，閑雜人等速速退避，三日后迎親隊伍將到，任何阻攔者格殺勿論！”一隊差役般打扮的人從路上走過，一邊指著路邊上擺著的小攤，一邊說：“快收了，這些天不準擺攤，都老老實實回家去。”

有些不耐煩地還拿腳踢了踢。

在他們的后面，還跟著兩隊士兵，手中拿的不是長矛刀劍，卻是大紅的地毯與燈籠，一路鋪了過來，等走近些，才發現后面還拖著一車的紅色物什。

沈纖一時愣在原地，摔倒了也不自覺，連繡花針扎進了手腕上也不自知，等發現時，血已經污了衣服好大一片。

“小姐，快起來，呀小姐你流血了~”燕兒一聲驚呼，趕緊將她拉了起來“怎么辦小姐，沒帶止血的草藥出來？”

“沒事。”沈纖忍著口氣把繡花針抽出來，微微用手指按了一會兒，覺得沒流血才松開。

張鐵匠見外面熱鬧也出來了，見沈纖與燕兒站在人群中，趕緊將她們拉過來。“冷了半天了吧，快去屋里烤烤火去去寒。姑娘你受傷了？”

沈纖不好意思地道：“傷是小事，可把你衣服污了，真不好意思，我們沒錢，就免費幫你縫些衣服來抵可好？”

“不用了不用了。”張鐵匠也是個老實漢子，長得粗曠豪邁，看上去有些唬人，方頭大臉，濃眉虎目，人卻是很好。“一件破衣服能值幾個錢，倒是姑娘流了血，可得回去好好補補，不然叫我心里如何過意得去？”還非得多加了幾個銅板塞到燕兒手里，讓她拿著。“買些補品給你家姑娘補補罷。”

外面有人在笑：“張鐵匠，莫不是你看上人家姑娘長得漂亮，想借機奉承罷。”

人群頓時哄笑起來，張鐵匠瞬間紅了臉，只是被滿嘴的絡腮胡子擋住了不少，看得不真切，不然叫他們知道了，鐵定又要打趣他了。“沒的這回事，別瞎說，無端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說罷，還偷偷朝沈纖看了一眼，卻見她也沒任何表情，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就這么走了。

“哎……”張鐵匠本想叫住她們，讓她們吃過飯再走，但無奈人太多又吵得厲害，沈纖根本沒聽到。

“八王爺新婚大喜，此路已被征用，閑雜人等速速退避，三日后迎親隊伍將到，任何阻攔者格殺勿論！”差役還在喊著，不過走得慢，沈纖也這么不緊不慢地跟著他們，聽了一路。

燕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更不知八王爺娶親關小姐什么事，但見她一直隨著他們走，也只好跟了上去。

直到走到鎮子的盡頭，沈纖才回過神來。

“小姐，怎么了？”

“沒事。”沈纖看著已經空曠卻全披上了紅色的大街，問她：“你手里還有多少錢？”

燕兒拿著數了數：“二十一個。張鐵匠可真是個好人，足足多給了七個銅錢呢。”

沈纖點點頭，從她那里要過手帕，朝著一家繡品店走了過去。

里面的繡品滿目琳瑯，整整齊齊擺滿整個足有兩米高的架子，沈纖隨意掃了掃，店老板見她穿得衣服也知道她不是來買東西的，根本沒正眼瞧她，沈纖絲毫沒在意他的眼光，拿著自己繡的問他：“這個能值多少？”

原來是個賣東西的。老板更不耐煩了，剛要回應說不收，余光卻瞥到了她的清秀的臉龐，連要說的話都愣住了。

好美的人兒！

“這個能值多少？”沈纖又重復了一遍。

老板終于回過神來，再看了她一眼，這才將注意力轉到她手中躺的白帕子上。

“繡的是不錯，面料差了點，最多十二文。”要不是看在她長得美的份上，他絕不會出價。

若是一般的人，聽到這個價錢就應該高興了，抬頭看她，臉上半點顏色沒有，看不出喜樂。

真是可憐，為生活所迫，竟然感覺不到半點情緒了。店老板偷偷地想。

“我是問繡工如何？”

繡工？

老板還是頭一次見這種人，再次微愣。

沈纖又問道：“可值盤下你這家店？”

老板驚訝地下巴都快掉出來了：好個奇怪的小姑娘，竟然想憑著一條手帕盤下他整個店？

臉上多了些不悅：“你若是想來我這里當個繡娘，每日幫我繡些手帕、花紋什么的，別的沒的說。”

沈纖點點頭，轉身就走，如此干脆利落，更加讓老板猶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她到底是干嘛的著？

沈纖已經走遠，燕兒也不知道沈纖心里在想些什么，跟上去問，她什么也沒說，只道：“回家吧，明日再來。”

一連兩天，沈纖還是這樣，收了縫補的錢，便拿著手帕去鎮上的繡店或是布店問，依舊是那三個問題，問完就走，也不多停留，經常是等人家回過神來什么都沒搞懂，她人已經走遠了。

回去之后，王大娘依舊在家里等著她，不過這次，她居然又搬過來一個小火爐，里面還加了些木炭正燒著，連帶著漏風的屋子都暖和了些。

“今個兒如何？”伸手，沈纖卻什么都沒給她。“怎么回事？一個子兒都沒得？”

“不是，我想把錢留著，開家店。這樣能賺得更多。”

她早就不滿足于每天每家每戶的敲門，問別人要不要縫補衣服，一天幾個銅錢只能保證一時的溫飽，卻根本達不到她想要的效果。

王大娘驚訝地忘了收回手，沈纖權當沒看見，彎著身子伸手放在火爐上暖了暖。

“開店？你今個兒受什么刺激了？還是你腦子被門夾了？”王大娘顯然很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