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點多臨下班時，江小蝶正坐鋼琴前潛心研究新作的曲子。有幾處旋律依然不甚完美。

“你在想什么？”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君無意那又酷又帥的臉龐，深邃的眸底漾著笑漩，笑漩里充滿了愛意，“在發(fā)什么呆？叫了好幾遍，全沒聽見！”

“哦，”江小蝶回過神來，本能勾唇瞇眼，眉眼彎彎如新月：“沒什么？你來了？”

“魂都沒了，難道是在想我？”君無意抽出一支煙叨在嘴里，既是玩笑，也是試探。

江小蝶微微一愣。她不習(xí)慣撒謊，只能保持著攝人魂魄的微笑，顧左右而言它：“下班了嗎？這么快！原來你也會抽煙，好奇怪。我一直以為你從小就是乖乖學(xué)生那種類型的，你怎么會抽煙？”

君無意燃起煙，笑道：“我的確就是個乖乖學(xué)生，但誰規(guī)定乖乖學(xué)生就不能抽煙的？”

“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乖乖學(xué)生，小蝶，你別讓他騙了。”居然是江宸天的聲音。

江小蝶回眸瞟了一眼正上樓來的江宸天和蘇染，淡然一笑。

不用說，江宸天又要賴在這里吃蘇染做的飯菜了。他一向?qū)μK染做的飯菜贊不絕口，那種垂涎三尺的模樣，誰都明白是對著古典美人蘇染，而不是對著蘇染所做的飯菜。

同時也因了蘇染和君無意的緣故，近來江宸天對于江小蝶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待見了許多。有時也能搭訕著玩笑幾句。

但江小蝶對他的態(tài)度始終不痛不癢，客氣疏離。她始終忘不了江家對柳青的虧欠，擺脫不了柳青手術(shù)失敗的陰影。

君無意笑著牽起了江小蝶的手：“走吧，小蝶。別理他！我敢保證我不會騙你，卻不敢保證江二少會不會騙了你的染染。”

江小蝶忍不住笑了，回首叮嚀：“聽見沒有？染染，當(dāng)心你身邊這只狼。吃了你的飯菜不要緊，當(dāng)心他連你也吃了！”

蘇染的臉一下子紅了，嗔道：“什么跟什么嘛？快約你的會去吧，少挑事！我們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兒。”

江小蝶沒回答，只是調(diào)皮地扮了個鬼臉，就同君無意走了。

江宸天邪笑著湊近蘇染，呢喃低語：“其實……我還真想有那么回事兒啊，染染……”

“你想得美！”溫柔的蘇染關(guān)鍵時刻也懂得橫眉豎眼，“把你的朱朱搞定再說吧！”

江小蝶以為君無意要請她吃什么大餐。這一個月來，但凡本市有些許名氣的料理店，他幾乎都帶她去過了，且天天不重樣。

但今天，君無意卻帶著她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徑直來到對面的尊爵牛排館。

江小蝶詫異地仰望著他：“你這是……”

君無意溫暖慧黠的一笑：“你能帶我故地重游，難道我就不能帶你故地重游嗎？”

江小蝶聞言小鹿亂撞，這么刻意的安排，究竟是為什么？她直覺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

可不是嗎？越想越不對勁，環(huán)顧四周，六點左右的尊爵牛排館一向是顧客如云、座無虛席。可今晚，有點超乎尋常的冷清。

君無意帶她坐的座位還是在二樓緊倚玻璃墻的位置。第一次重逢，江小蝶請他吃飯的時侯坐的就是這個座位，一模一樣。

侍應(yīng)生上前來遞菜單，君無意點了同上回一模一樣的套餐。江小蝶見他如此，也依樣畫葫蘆點了同上回一模一樣的。

君無意笑著說道：“我很安慰，這說明你并沒有忘了我們相處時的細(xì)節(jié)，點什么菜你記得一清二楚。”

江小蝶秋波流轉(zhuǎn)，漫應(yīng)道：“這有什么？你不也是嗎？”

“嗯，自從認(rèn)識你之后，我的記憶變得特別好，想忘也忘不了！”君無意一語雙關(guān)地說道。

江小蝶微微勾唇，突然有點心慌。她想起第一次同他在這里吃牛排的時侯，她十分緊張，傻里傻氣地像個花癡似的，手心還會盜汗。可這次，同樣是那么心慌，卻似乎又有點不同。

侍應(yīng)生來來回回地忙碌著，餐具，紅茶、羅宋湯、小面包、牛排……這所有一切似乎早就預(yù)備好了。江小蝶突然覺得剛才的點餐其實就是走個形式而已。她更加確定這似乎不僅僅是故地重游那么簡單了。

優(yōu)美的鋼琴聲突然如天籟潮音般涌入耳際，身為音樂才女的她，當(dāng)然于第一時間敏銳地聽出了這是德國作曲家帕海貝爾的作品《秋日私語》。

秋日私語，在這個涼風(fēng)習(xí)習(xí)的秋季，正是適合彈奏這首曲子的時侯。只是那代表著什么？君無意想對她私語些什么嗎？

江小蝶蹙眉，這首曲子固然適合戀人聆聽，卻過于悲傷了些。

“告訴我，君無意。你今天是包場了嗎？你刻意安排了這一切，難道僅僅是故地重游嗎？”

“當(dāng)然不是。試問你上回帶我去海邊，難道也僅僅是為了故地重游嗎？”

老練的反問讓江小蝶微微怔住，是啊，當(dāng)然不是。江小蝶不禁嫣然：“所以，你今天是真的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嘍？”

“是。”君無意坦白，“上回你帶我去海邊故地重游，為的是確認(rèn)我的心意。那么，今天，我?guī)愎实刂赜危彩菫榱舜_認(rèn)你的心意。江小蝶，你必須坦白告訴我，你和宋喜沒事吧？你是不是還如同上次你在這里請我吃牛排時的心意一樣，真真實實，熱熱切切的喜歡著我？”

江小蝶心跳加劇。倘若君無意不提宋喜，或許她會稍作考慮再回答。可是君無意問她心意的同時，也提到了宋喜。這下，江小蝶急了。

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忠貞似的，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脫口而出：“當(dāng)然！那還用問，我當(dāng)然還是那樣喜歡你呀！”

君無意聽到江小蝶脫口而出的回答，立刻笑了，為她的不假思索感到欣慰。他拍了拍手，一位侍應(yīng)生拿著一大束玫瑰花進(jìn)來交給君無意，然后悄然退下。

那艷麗的紅玫瑰中間點綴著紫色的勿忘我，外面是一層又一層美麗的包裝紙。一大捧，將君無意的人給遮去了一大半。

“送給你，小蝶。”君無意鄭重其事地獻(xiàn)上了玫瑰。

江小蝶含笑接過，男神如此用盡心機，她豈能不感動？

花映人美，人襯花嬌。捧著一大束玫瑰嫣然巧笑的江小蝶更加勾魂攝魄。君無意確實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娶回家，他不愿意總是這樣以禮相待。

“這里有十七朵玫瑰，代表著‘伴你一生’。小蝶，我愿意伴你一生，那么，你呢？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會答應(yīng)嗎？”君無意深情凝睇，問得溫溫柔柔。

江小蝶突然有點愣怔。

聰慧的她見這陣仗早已明白君無意的用意，她從進(jìn)了餐廳后就一直在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原以為在君無意開口之時，她會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yīng)。不料自己的反應(yīng)遠(yuǎn)遠(yuǎn)超乎自個的想象。

她竟有一陣子無法開口。

不知怎么，她突然感到有些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