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生命的精彩,注定了它的不圓滿。
當(dāng)撕心裂肺的慟哭聲從病房里傳出時,所有的醫(yī)生病人都為之動容。
病房里,陸續(xù)聚結(jié)了些親友:江坤輿、老陳、宋珍妮、李主任、蘇染、宋喜……
江小蝶伏在柳青身上失聲痛哭,哭到死去活來,昏厥了過去。護士和李主任連忙趕上前救醒,引起一陣小小騷動。
柳青斷氣未久,雖然面色青白,但秀美的臉容依然栩栩如生。唇角微微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眉宇之間猶自鎖著深深愁緒。
心臟動脈搭橋手術(shù)失敗了。手術(shù)之后,又過了兩個小時的搶救,柳青突然撒手人寰,魂歸九天。
僅僅一天愉悅溫馨的相處,伊人遠(yuǎn)去,芳魂沓沓,讓江坤輿如何不痛斷肝腸?
一個飽經(jīng)風(fēng)霜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滄桑男子,面對生命的無常,也只能手足無措地扼腕痛凄,嚎哭出聲。
老陳在旁扶著渾身顫抖的江坤輿,不斷安撫著他,害怕他的身體承受不了。
護士上前勸慰,為柳青蒙上白布。幾個人將她移到推車上,慢慢推出病房,直往醫(yī)院門口去。那里,停著殯儀館的車子。
在得知柳青斷氣的時侯,宋珍妮早已冷靜地與殯儀館聯(lián)絡(luò)了。能干的宋珍妮為江坤輿工作多年,處理這些事情從來不需要再向江坤輿請示,自會安排得有條不紊。
江坤輿和江小蝶緊緊跟隨。宋珍妮和蘇染攙扶著他們,一同上了殯儀車。老陳開著江坤輿的保時捷緊隨其后,宋喜則奔回江小蝶的家取相片為柳青做遺照。
慌亂之后,到了下午三點,殯儀館里的靈堂布置好了。遺照里的柳青,淺笑盈盈,端莊雅致。
江小蝶始終趴在柳青的遺體邊,臉帶淚痕,不發(fā)一語,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母親。
江坤輿也一樣怔忡著,哭累了,三魂六魄漸漸歸位,只剩下無盡的悲哀。
悲涼的沉默中,他驀然勾唇一笑:“沒關(guān)系,柳青,你不會寂寞的!再等我?guī)讉€月,我把該了的事一了,立刻去找你,永遠(yuǎn)永遠(yuǎn)陪伴你!”
石化已久的江小蝶聽到這話,突然有了反應(yīng),她抬眸迅速掃了江坤輿一眼,淚水禁不住又決堤而出!
為什么?為什么她剛剛認(rèn)了父親,轉(zhuǎn)眼又要失去他,連同她的母親也要一起帶走,讓她在這世上孤伶伶的活著?
江坤輿卻突然鎮(zhèn)定起來,好像剎那發(fā)現(xiàn)了希望的源泉,他略帶興奮地吩咐身邊的宋珍妮:“你,快點,快去永思陵園買兩塊墓地。我要最好的風(fēng)水寶地,一塊石碑刻柳青的名字,另一塊刻我的名字。生不同衾,死同穴。我一定和柳青葬在一起。還有,你打電話叫鄭律師和君無意馬上來見我,快去!”
“是,老爺子。”宋珍妮聽話地去了。
一小時之后,鄭律師和君無意匆匆忙忙趕到。
君無意乍見扶棺哀慟,披麻戴孝的江小蝶,心念一動,大感詫異。
怎么會?怎么會又遇見她?難道她竟是柳青的女兒?
三次見面,帶給君無意三次不同的感受。第一次見她時,她是那么嬌憨天真;第二次見她時,她是那么妖冶嫵媚;而這一次,卻是那么蒼白虛弱。
君無意凝神注視著她,深邃的星眸顯得晦澀莫名。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謎一樣的女孩,不知不覺給他帶來了些前所未有的震撼。然而,這又如何?她不會改變他的計劃,他也不允許她來改變他的計劃。
江小蝶沉浸在悲慟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君無意的存在,只是隱隱意識到,身旁來了人,又和父親他們一同走了。
就在殯儀館的回廊石椅上,江坤輿請君無意和司機老陳做見證,當(dāng)即和鄭律師擬定一份純粹關(guān)于安葬的遺囑。在遺囑中,明確列明了死后要葬在柳青身旁的條款。
“可是,這么做,江太太……她會不會提出異議?還有……”
君無意的提醒都還沒完,就聽見江小蝶忿恨的尖叫聲:“你們給我滾!滾出去,來這里做什么?貓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我媽一定不會死的!都是你!給我滾!”
江坤輿心中一懔,立刻趕了過去,其余的人也都快步跟進靈堂。
果然,靈堂里突然變成了一團亂。
江小蝶推搡著唐錦,而江小燕則上前護著媽媽,反推著江小蝶,眼見就要發(fā)展成揪頭發(fā)摳臉打女人架的趨勢。
“不要臉,狐貍精的種,還敢耍潑?我們是要找我爸爸,你以為是給那狐貍精拈香呀,你才給我滾遠(yuǎn)點。”那嘴巴不饒人的正是江家三千金,刁蠻任性的江小燕。
“啪!”江小蝶狠狠一巴掌就甩在江小燕的臉上,恨道,“請你把‘狐貍精’那三個字給我咽回去!在我媽面前,我不許你污蔑她!”
江小燕如何忍得下這等委屈,氣急敗壞地掄起手來要反打回去,卻被一旁的江坤輿伸手牢牢抓住了。
“住手!”江坤輿發(fā)出雷霆巨吼。江坤輿的手在顫抖,抖得厲害,現(xiàn)如今的他其實是沒有什么力氣的,但他還是硬生生地將女兒的手按了下來。
江小燕眼眶里盈著淚花,抿著嘴唇委屈地看著江坤輿,哽咽道:“爸爸,從小到大,你最疼的就是小燕。你從來都不舍得大聲吼我一句。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你卻要護著她?爸爸,是她打了我耶!是她動手打人的,你不吼她,居然吼我。你太讓我失望了,爸爸。”
“嗚嗚——”江小燕捂著臉痛哭著跑了出去。
唐錦無比幽怨地望著丈夫,痛心疾首地說道:“你變了,坤輿,你果然變了。還好老天有眼,那女人死了,否則……”
“啪!”江小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狠甩了唐錦一巴掌。一時間,整個靈堂都安靜了下來。
江小蝶恨得咬牙切齒:“你這惡毒的女人,憑什么幸災(zāi)樂禍?我媽的死,你才要負(fù)一定的責(zé)任。今天一大清早,若不是你跑來醫(yī)院瞎鬧那二十萬的事,害得媽媽情緒不穩(wěn)定,她的手術(shù)會失敗嗎?如果老天真的有眼的話,該收拾的人是你!是你!”
江小蝶恨恨地指著唐錦控訴。她的嗓子本就哭得有些啞了,現(xiàn)在因為氣忿更顯得聲嘶力竭,哭得紅腫的眼眸像要噴出火來。
唐錦受此羞辱,突然發(fā)了瘋似地沖上去要打江小蝶。君無意在江坤輿的授意下,連忙上前攔住了她:“江太太,理智點,坐下來好好談。”
“還談什么談呀?臭丫頭都敢打人了還談?”唐錦無法掙脫君無意強壯有力的鉗制,只得一邊撕打著君無意,一邊咒罵著,“江小蝶,如果你非要把這兩件事扯上關(guān)系,非要說責(zé)任的話,那你自己才有責(zé)任!要不是你拿了那二十萬,我能來鬧嗎?你媽媽能氣得心絞痛,手術(shù)能出差錯嗎?罪魅禍?zhǔn)资悄阕约海悄阕约海 ?
唐錦將聲音拔得尖尖的高高的,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雍容華貴、大方得體。
“住口!”江坤輿忍不住吼了,“唐錦,你別太過份!柳青是如何高傲的人,別人不清楚,你還會不清楚嗎?她要是會拿我的錢,她早就來拿了。人家為我生了一個這么好的女兒,養(yǎng)到這么大,都沒來找過我要什么贍養(yǎng)費。你捫心自問,柳青的人品難道你真的信不過?何況,早上你來鬧的時侯,我已經(jīng)把借條給你看過了,小蝶她也跟她媽媽一樣有骨氣,寫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就是同我借。就算不是借的又怎么啦?人家一樣也是我的女兒,為什么我不能給她。從小到大,人家沒花過我一分錢,我就算是補償她,給她兩千萬都不過份,何況這區(qū)區(qū)二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