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的夕陽西下時,春月將車駛進了香港廣場。
偌大的廣場,汽車都停得滿滿當當,想找個停車位,挺難的。她開著車,在車輛的巷道中拐來轉去。
我忽然一指,“那一片空地,有停車位。”
女兒笑了,“那兒是有停車位,但那是殘疾人專用的停車位。”
我放眼一看,那片區(qū)域,地面上畫有名顯的標志——輪椅加汽車。沒有一輛汽車停在那里,顯得空空蕩蕩,在靜靜地等待什么。
終于,一輛汽車從停車位里退了出來,我們的車立即補了進去。
春月?lián)u著手里的車鑰匙,對我說:“爸,您是吃中餐,還是西餐?”“當然中餐啦。”于是,我們進了凱悅大酒店。
凱悅大酒店的格局,頂棚燈池是方的,燈具是圓的;桌面是方的,凳子是圓的。這是典型的中國人天圓地方的理念。正面墻上,鑲著一面大鏡框,是中國前政協(xié)主席李瑞環(huán)與此飯店董事長的合影,很吸人眼球。據說此飯店已有百年歷史,老板是個廣東人。
接待者是一個帥哥,笑著迎過來,將我們引導到一張桌旁坐下,然后問我們喝什么茶。我說,“鐵觀音”。帥哥一招手,一個身著藍底白花袖口領邊鑲有繡花圖案的服務妹輕盈飄來,給我們沏下兩杯茶,并留下一壺,壺嘴朝外。
這時,負責此桌的服務生才過來伺候,打開菜單,請求點菜。菜單是中英文對照。女兒問:“您吃什么?”我說:“隨便。”
春月點了兩個涼菜:涼拌海蜇、五香牛展;又點了兩個名廚小炒:鮮百合螺片、xo醬韭菜花鴨舌;又要了一個湯:西湖牛肉羹。主食呢,兩小碗米飯。
食畢,女兒問我:“怎么樣?”
我說:“不怎么樣?”
“什么叫不怎么樣?”
“涼菜不涼,熱菜不熱,湯無咸味,米飯?zhí)佟!蔽覐娬{說,“你別看不怎么樣,結賬時,錢少不了。”
服務生手托著白瓷盤,上面放著賬單。春月看完,在上面簽了字。然后把幾張美元鈔票放在上面。服務生說聲“謝謝”,又托盤回吧臺了。旋即服務生托著盤又回來了,往我們面前放兩小碗紅豆類的甜粥。
春月看我表情詫異,解釋說,像這類飯店,結賬后都回贈些粥、湯、糖果等小禮品。
放眼望去,整個一層飯廳,有三十幾張桌子,幾乎都坐得滿滿的。幾百人同廳用餐,竟無喧囂之聲。只聽到杯盤相碰“吧吧”的聲音,服務員的軟底鞋在地板上行走“嚓嚓”的聲音,食客用耳語交談“沙沙”的聲音。這幾種聲音交織在一起,節(jié)奏如吃桑葉的春蠶,草原上啃草的羊群。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春月:“這一頓飯,花多少錢?”
“您問它干嘛?”女兒一邊開車一邊反問。
“明明白白消費嘛。”
“八十元。”
“人民幣?”
“美元。您當在國內呢。在美國消費,都是美元。”
“這么貴。”我折算一下,“合將近六百元人民幣了,都吃什么了?”
“我給您算呢。”春月一樣一樣報賬,“涼拌海哲:8.5美元;五香牛展:9.5美元;鮮百合螺片:20.95美元;xo醬韭菜花鴨舌:21.95美元;西湖牛肉羹:9.95美元。這多少錢了?70.85美元了吧。”
“還有茶水和兩小碗米飯呢。”我拾漏補遺。
“那是白送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又問:“我看你給的是整張美元,沒給零呀?”
“您觀察還真細致。”女兒話里有點嘲諷的味道,解釋說:“我給八十美元。多將近十美元,算做小費。小費的比例,約定俗成,大概占總消費的百分之十至百分之十五。”
我一時無語,沉默。我是個農民,我知道這一頓便飯六百元的真實價值,可以買800斤小麥,1000斤玉米,2000斤紅薯。女兒知道我心疼錢了,于是宣布:以后吃飯,不用現(xiàn)金,刷卡消費,您也不知是貴是賤。
以后還真是,每次用餐,春月都是刷卡。
我擔心的是吃不慣西餐,春月卻說:“這個您放心,在美國,有美國人的地方就有中國人,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有中餐。所以,美國無處不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