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破曉，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石縫中照進來，柔柔的撒在蘇櫻的臉上。

楚辭偃垂眸看她，嘴角噙著一絲笑意。蘇櫻睫毛彎彎，臉色微白，面色不像以前那般紅潤，臉頰瘦了一些，沒有以前圓潤。他不知道她五十年來怎么過的，最后把自己也忘了。

他微微有些動容，低頭吻上蘇櫻的眉眼。

醒來時，蘇櫻在楚辭偃的懷里。嚇得她手腳并用的爬出來，低頭察看自己的衣物。

蘇櫻在劍宗是宗門大師姐，與師弟相處都是端著架子，高冷和清雅，仿若人間神，天上月。

楚辭偃笑她：“睡的很香。”

衣物整潔，沒有任何解開的跡象。她才伸手撐了個懶腰，說來也奇怪，她自從打冰棺中出來就沒睡過一天好覺，每天夜里被惡夢驚醒，夢里她被關進暗無天日的洞中，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居高臨下看著她倒地不起模樣，然后在眾人面前殺她正道。

就這樣不停輪回，不停被殺，小小打個盹，就是全身冷汗，心悸不斷。

沒有渡劫之前，只是偶爾夢見，倒也沒有多大影響，現今幾天是次次夢見，一次沒少，唯獨昨晚。

楚辭偃還能治她這個怪病不成。

蘇櫻頗有疑惑，盯著他看了許久。

楚辭偃以為她記起什么，上前一步，握著她的手，問道：“娘子，想起我了嗎？”

蘇櫻的手掙脫出來，臉上有些不自在，她背過身去，在腦海中盤算了一會，解釋道：“我或許是真的失憶了，我什么都忘了，只記得自己曾經是劍宗弟子，等你十八妖魅捉齊，我們一起回劍宗吧！”

楚辭偃在她身后，細細品味她的話，他知道她是劍宗的人，還親眼在斷崖山看她飛升渡劫失敗變成小青龍，失去全部記憶五十年來對自己言聽計從，恩愛有加。

只是，現在他仿佛失去一切，蘇櫻變成另一個模樣，眼里的他不再是全部，也看不到半分愛意，甚至對他起了殺心。

楚辭偃眼尾微紅，額角冒出青筋，緊緊握著的拳頭慢慢松開，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緩緩吐出一口氣，對蘇櫻的后背講：“嗯，你只是失憶了，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回劍宗。”

蘇櫻回頭滿眼感激。

“謝謝你，楚辭偃。”

李府一切平安，唯獨丟失了一個丫鬟，就是夜里楚辭偃和蘇櫻遇到的那位。

李府老爺感激涕零，拉著楚辭偃不停道謝，他的身軀佝僂，青絲中已經出現一雜白發，兩鬢斑白不已。

楚辭偃轉身準備離開，卻聽見李老爺說：“一個丫鬟比不上自己和女兒的命。”

這一天傍晚，李府上下掛滿花燈，蘇櫻問了下人才知道，原來是到了長安城一年一度的花燈節。

蘇櫻以前從師妹口中聽過，花燈節是小姐公子幽會的，傳說還會有花燈女神，只不過花燈女神是天香樓里選出來的。

天香樓，怪不得這么耳熟，原來自己曾經穿男裝和小師弟一起去過，回來就被師尊禁閉一百天。

蘇櫻看著花燈出神，楚辭偃看著蘇櫻淺笑。

她回頭正好對上楚辭偃的眼睛，楚辭偃手中提著一盞花燈，和昨夜那丫鬟手中的花燈一模一樣。

花燈精致，遠遠看去里面的燈透著金絲和銀光，一陣風吹不滅，四周掛著四顆鈴鐺，走起路來，竟也如同哨聲那般，聲聲作響，花燈頂部有流蘇披下，挨著燈芯也沒有燒壞。

夜里李府大門緊緊關閉，花燈卻高高掛起。

街道上人流涌動，花燈亮著光點燃黑夜，孔明燈飛上了夜空，照亮長安城，街上男女老少伸頭看的，偷偷幽會的，絡繹不絕。

蘇櫻和楚辭偃在長安城里尋找昨夜出現的花燈樣式。

天香樓里八人抬轎，身強力壯抬起轎子來，也是健步如飛。

轎中美人端坐，三千青絲如墨撲撒在肩上，順到轎中。白紗三層模糊地擋住花燈女神的臉，眾人只看見額間有一點朱紅，平白添了幾分媚色。玉指芊芊，掀開白紗，又放了回去，欲拒還迎使人欲罷不能，頻頻駐足觀看。

蘇櫻也看了兩眼，她因從前的修煉，眼睛比旁人清明，看到的是花神白花花的大腿。

“無意冒犯，無意冒犯！”

她收回視線，卻被樓上楚辭偃看到。她背脊發涼，就像做了壞事讓楚辭偃知道的那種感覺。

她沒有繼續和他對視，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這條街道。

楚辭偃目睹了全部過程，看著她看那個轎子中的人整整四眼，第一眼是臉由于面紗沒有看清，第二眼肩膀神女卻在下一瞬把披肩攏起來，第三眼大腿就看了兩眼。

楚辭偃見她轉頭走了，手中的玉盞琉璃杯被他徒手捏碎，然后毫不留情地扔掉。

此時，轎中的神女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望著蘇櫻背影的楚辭偃，無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