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公府。

梁國公狄峰，年近六旬，算是先帝起家的原班人馬之一。與先帝亦是年少好友，后來先帝稱王，隨著先帝打天下，三十年來戰功赫赫，打法兇悍，殘忍，曾多次擊退牙金，與三十六國周旋，但因殺降一事為世人詬病。后先帝登基，封為梁國公。

狄峰正在看地圖，飯后的他，一直有這個習慣。

“老爺，六扇門姬月微求見。”

狄峰聽到婢女的聲音，緊皺的眉頭舒緩了一陣，笑道，“快，把月微請進來。”

“狄伯父！”姬月微歡快的跑了進來。

“月微啊，這塊有半年不見了，想死伯父我了。”狄峰笑道。

“嘻嘻，我這不是南下破案去了么。”姬月微眨眨眼睛。

“姑娘家家的，破什么案。”狄峰不喜，“整日與那些江湖人廝混，當心將來嫁不出去！”

“嘿嘿。”姬月微憨笑一聲。

狄峰注意到了她身后的寒止，猶豫道，“這是……”

“哦，對了。”姬月微一拍腦門，從包里取出一封信，“這是周叔父讓我交給您的。”

狄峰嘿笑一聲，“這個老匹夫，沒事閑的給我寫什么信？”

狄峰接過信，大概看了一眼，只見這位老人家的眉頭越來越緊皺，煞是滑稽。

姬月微也感覺不太對勁。

狄峰瞄了一眼她身后的寒止，“信上說的寒止，就是你？”

“啊……”寒止緩過神來，連忙參拜，“晚輩寒止，見過梁國公。”

“老子受不起！”狄峰吹胡子，拉著姬月微到自己身后，慢慢打量著寒止，“流里流氣的，看著也沒什么氣質，哪來的混子，也想配我們家月微。”

姬月微急了，拉著狄峰的胳膊，“狄伯父你怎么能這么說……”

“行了。”狄峰按住她，對她說道，“月微啊，你可不能被這小子騙了，這種人我見多了，一肚子花花腸子！”

這時，狄青從外面走了進來，“月微妹妹來了？”

狄峰少時征戰沙場，使得成家晚，三十歲才有了兒子，取名狄青。狄峰對狄青悉心裁培，想讓狄青繼承他的兵法治理，奈何狄青心不在此。

寒止回頭看去，是一個衣冠楚楚，一臉英氣的少年。

“這位是？”狄青問道。

“在下寒止。”

“哦。”狄青點點頭，“久仰久仰。”

咱們又不熟……

寒止腹誹。

狄峰想了想，說道，“我記得上心跟我說過，你莫不是馬上做她的行軍祭酒了？”

寒止點點頭。

“戰場無眼，軍法嚴苛，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娃娃，以為守了個梧州城，就以為自己是英雄少年，想抱得美人歸了不是？”狄峰鄙夷的說道，“還是怎么？想借著月微和我的關系，讓我在軍中照顧照顧你不是？想得美！你知道……”

“伯父！別說了！”姬月微滿臉焦急。

“在下也不知是何情況。”寒止的臉上掛滿了寒霜，“在下沒有梁國公說的這些想法，還請梁國公切勿多想。”

寒止看了看狄峰，又看了看姬月微，“既無事，在下先告退了，早日回去準備。”

說完，寒止頭也不回的走了。

姬月微急了，連忙跑出去追他，留下面面相覷的兩父子。

“月微妹妹這么久了，難得喜歡上一個人，父親何必如此？”狄青不解。

“你自己看！”狄峰把信交給他，“周常胤說，這倆人，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尤其是月微，整日粘著他，況且這小子來路不明，滿臉諂媚，算不上英雄好漢，我不喜歡他！”

狄青看完信，苦笑一聲，“周叔明顯是想讓父親為難他，父親又何必上當。”

狄峰搖搖頭，嘆了口氣，“大康年輕一代將領就將軍行一人，其余無人可堪大用，這小子是神侯弟子，又能距枯城守南越兩萬大軍，是個人才，可惜，眉眼中滿是避世之心，又要靠月微來和我搭上關系，這樣的人，得磨煉，周常胤那老匹夫，不就是想讓我唱這個黑臉么？”

“可惜月微妹妹，這次指不定又要多久不理父親了。”狄青笑道。

“寒止！寒止！”姬月微跑過去拉住他。

寒止頭也不回，任由姬月微拉著。

“寒止，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寒止氣道，“是你干什么？你也覺得我是個混混，是個無賴，是個只會躲在女人后面的廢物是不是？”

姬月微愣了一下，“不是的，寒止……”

“我是個孤兒，是個混混，是個廢物。”寒止一字一句的說道，“今晚，我就走，我離開京城，什么出征，什么神侯弟子！與我無關！”

姬月微眼淚從眼角滑下。

“不用你幫我到處找關系了，我不需要。”寒止甩開他，架著輕功，一步一步的跑開了。

姬月微頹廢的癱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別哭了，這樣的人，不值得。”

姬月微抬起頭，竟是秦縱橫。

姬月微趕忙起身擦掉眼淚，“小公爺，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就是一個不自量力的廢物，理他干嘛，他怎么可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秦縱橫不屑的看著寒止離去的路，“這種男人，注定不堪大用，一……”

“唰！”

姬月微的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不允許你說他。”姬月微咬牙切齒地說道。

……

“這里，便是您的宅院了。”王景玉指著前方的宅院笑道。

還行，宅院不算大，也不算小，比較干凈。處在城南，還比較安靜。趙曙很滿意。

“有什么需要，可以來荒門找我們，家里需要置辦什么東西，需要多少樂師，婢女，都可以向荒門申請。”張莫言諂媚的說道。

“那多謝張兄了。”趙曙笑道。

“那，沒什么事，在下先告退了。”

“請。”

送走了二位，趙曙走進宅院。

看起來應該也是很久沒住人了。

“這應該就是咱們在京城的家了。”趙曙笑道，“這下可有你們忙的了。”

紅泥和小妖和格外高興，紅泥收拾宅院，小妖跑出去置辦家貨。

趙曙閑來無事，便跑出去找點東西吃。

趙曙在路邊的一家面館吃面，竟然迎頭看見了向南走去的寒止。

“師弟！”

寒止看了一眼趙曙，猶豫了一下，坐了過去。

“這是……出城？”趙曙看了看南方。

寒止點了點頭。

趙曙疑惑，寒止便向他講了事情的經過。

“姬月微也是好意。”

“我知道她是好意。”寒止懊惱，“我也不想對她發脾氣。”

“我認識的寒止，可不是這樣一個心胸狹隘的人哦。”趙曙扇了扇扇子。

“是，我以前就是個賤骨頭。”寒止說道，“以前別人如何羞辱我，也都不在意，任他們說便是了，我也知道我出身不好，又沒什么才能。”

“可后來遇上了你們，一個個富家官家公子小姐，跟你們在一起后，我就有種錯覺，我以為我跟你們是一路人了，我甚至覺得我應該也是什么名門之后。”寒止自嘲道，“可惜啊，身上貼再多華麗的羽毛，我都是做不成鳳凰的山雞。”

趙曙看了他一眼，招呼小二上了一壇酒。

“你不想入仕？”趙曙給他倒了一壺酒。

“是啊。”寒止點點頭，“我不喜歡戰爭不喜歡殺人，更不喜歡受束縛。如果不是月微，我甚至不可能答應……”

“可你也清楚，就算你隨軍出征，你配娶她么？”趙曙說道，“她是天之驕女，大康的異姓宗姬公主，六扇門捕神黃逍的義女，是大康文武老臣的掌上明珠。你呢？就算你現在開始打仗，你覺得你做到什么地位，能配得上她的身份？又需要幾年呢？”

寒止木然的點點頭，“是啊，是我想太多了。我一直在騙自己罷了。”

趙曙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我支持你的一切決定。”

趙曙起身，讓店家用荷葉包了些飯菜。

寒止看著他。

“可總有人，能讓你堅持做一些事情不是，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毫無機會。”趙曙笑了笑，抬起手中的荷葉，“就像我，家里還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孩沒吃飯呢。”

“因為，那樣，才能找到你的方向。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總要身不由己，總要去試一試不是？”趙曙笑著離開了，“畢竟人活一世，總要留下點東西，總不能游手好閑，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吧。”

寒止摸著腰間的寒掣，沉思良久。

況且，我還欠將上心一把好槍！